瑞王已是摄政王,原本王府时的那些女人都被遣散回家。她想到了吴明月和赵琳琅,不知道在她离开王府后,这两个女人是什么反应。
她恶趣味地想,她们二人必是好些天吃不好喝不好睡不着觉吧。她们不会知道她已偷偷给她们服过解药,可能要担惊受怕好一段日子。
秦昭光本就是太傅府的嫡女,自然是回到秦府。
至于楚音音…
墨九慢慢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里所有的深沉。
不是冤家不聚头,她们很快就会再见。
外面成婉芋哭够了,终于想起正事。
“久儿,虽说你外祖母体恤我们,但我们不能不知礼。你好好梳洗一下,等会娘带你去给他们请安。”
墨九听话点头。
成老夫人的儿子原成国公世子成林和其妻于氏、长孙成恭和三公子成庆都全须全尾的从定北回京。相比二房的老弱病残,大房可谓是齐齐整整。
原国公府的府邸,自然是处处不差。成老夫人的院子修葺得更加尽心,花草树木假山松石一应精致。比起二房的表面功夫,大房才是真正的实惠。
这原也是不能计较的,自古嫡庶有别。二房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大房相提并论,只是想到那一家人刻在脸上的愁苦,再看这进进出出眼睛长在顶上的下人,墨九只替他们不值。
患难他们上,富贵却未必与他们有关。
正房的下人看人下菜,她们母女在外面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被带进来。理由是成老夫人在睡午觉,任何人不得打扰。
成老夫人的长相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看上去很威严,威严中又带着三分刻薄。这是一个很精明的老太太,老练而有城府。
“都说了让你们好好歇几天,不用急着来给我请安。”
话虽这么说,当嫡母的可以做表面功夫表现大度,但身为庶女又是来投奔的成婉芋自然不敢将这话当真。
“母亲,女儿实在是太过想念母亲。别说是一天,就是一刻钟我也不想多等。”成婉芋道,言语切切。
成老夫人的眉宇神色间都是不经心与怠慢,二房的人对于他们大房而言基本已再无利用的价值。嫁出去的庶女不经她的同意就带着女儿来投奔,这事她还憋着火。
“你已嫁人多年,性子也大了。我们在定北多年也顾全不到你,你的主意也越发的大了。”
“母亲,女儿不孝。”成婉芋闻言立马跪下去,墨九也跟着跪了下去。
成老夫人这是在训责自己的庶女,一是不经允许私自回娘家,二是不听吩咐来前来打扰。若成婉芋真听话不来请安,恐怕又是另一种说法。
当嫡母的想要为难庶女,简直是信手拈来。
“你这哪里是不孝,你就是太孝顺了。我们在定北多年不见你捎去只言片语,才回京连脚跟都没站稳你就巴巴地带着女儿来投靠,可不就是太孝顺了。”
“母亲!”成婉芋悲苦落泪,“当年国公府出事后,那常家就休弃了女儿。女儿一介妇人带着孩子住在庄子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知道你们被流放定北,我几次托人打听消息都打听不到,更别说是给你们送信。母亲怪女儿,女儿无话可说,女儿这就给母亲赔罪了!”
说完,头连磕着地。
墨九低着头,唇抿得紧。
这就是大户人家庶出子女的悲哀,明明为家族牺牲了所有还是要看嫡母的脸色。没有二房一家,大房一家能囫囵回京吗?
当年母亲一个国公府的姑娘,怎么会嫁去河西?要说不是为了常家的钱,墨九是不信的。既然卖了庶女得了银钱,眼下还怎么能字字戳心?
二房的晴儿表姐,贺表哥和可怜的信娘,还有死去的那位二舅舅。那一家人死的死残的残,成老夫人还想怎么样?
成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冷眼看着成婉芋磕头不止,那阴沉的表情山雨欲来。突然一拍桌子,“好了,我还没死你磕什么头。”
成婉芋垂泪低泣,“母亲…您到底要女儿怎么做,才能原谅女儿?”
成老夫人目光阴狠,不回京不给娘家人抹黑才是一个被休弃的女儿应该做的。看看这个庶女都做了什么,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她的眼神落在墨九的身上,微微一愣,“既然回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这位就是你生的那个女儿吧,叫什么名字?”
“回外祖母的话,我叫常久久。”
“常久久?”
成婉芋赶紧接话,“久儿自小身子不好,女儿希望她能活得长长久久,故而名叫久久。”
成老夫人的目光定在墨九的脸上,似乎想透过面纱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子。“这名字寓意倒是不错,听说今年十九了,怎么还没有许配人家?”
算年纪,墨九今年二十有一。
这过了三年,变成了常久久,她倒是活回去了。
“不敢欺瞒母亲,久儿的身体不好,女儿实在是不放心她嫁人。”
“你荒唐,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成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心里有了计较。
“祖母。”外面传来一道女声,声音久违而熟悉。
墨九微敛着眸光,她就知道冤家路窄,有些人怎么躲都躲不开。天生就是宿敌,无论命运如何轮转她们总会狭路相逢。
来人是楚音音,现在应该叫成书音,成府里的嫡出大姑娘。而成书晴,则从大姑娘变成了二姑娘。
三年未见,楚音音再也不是那个在王府里装小白花的秀才之女。她顶着成国公府嫡孙女的身份活跃在一众世家贵女之中,世人只知她因为小时候被高僧批命要养在寻常人家才能平安长大,后来成家出事瑞王为护她才把她安置在王府。
成为成书音的楚音音通身的气派,行走举止间都透着世家贵女的贵气与风度。她优雅地走向成老夫人,亲昵地坐在旁边。那高傲的眼神这才像是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在看到蒙着面纱的墨九时眸光微变。
“你抬起头来。”
墨九依言,目光蒙雾地看着她。
她心下一跳,“你…你是二姑姑的女儿?”
“是,我…我叫常久久。”
声音不同,神情也不同。成书音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但是一听这名字她心头又是一跳,“常久久,哪个九?”
“长长久久的久。”
成老夫人皱起眉,问自己的孙女,“音儿,这名字可是有什么不对?”
成书音的眼底划过阴狠之色,“祖母有所不知,当年瑞王府中有一妾室名叫九儿,人称九姨娘。这位久儿表妹的眉宇之间,似乎和那位九姨娘有些像,加上这发音相同的名字,害得孙女差点误会了。”
成婉芋低着头,“母亲,久儿是音姐儿的表妹,表姐妹之间长得有些像那也是正常的。”
对于她的解释,成老夫人不以为意。
成书音疑心重,目光盯着墨九不放。
三年前,义父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后确实让她看过尸体。她还摸过对方的鼻息确实没有呼吸。尸体之下是大片大片的血,流了那么多血的人不可能还活过来。
不过这位常久久表妹为什么要蒙着面纱?
“久儿表妹,麻烦你把面纱取下来。”
第58章 她的脸
墨九惊恐地捂着脸, 像只受惊的小兽。
成婉芋连忙护着女儿,“音姐儿,久儿的脸…”
成书音疑心更重, “她的脸怎么了, 难道是见不得人吗?”
可不就是见不得人。
在上京之前,墨九同母亲谈过。她没有说自己过去的事,只说她在京中有仇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会在脸上动一些手脚。
这三年来,母亲从未问过她过去的事。关于她的过去,她对母亲和柳婆婆只字未提。临前行的那次谈话, 是她第一次提及过去。
简单的一句带过, 仅说自己在京中有仇人。母亲和柳婆婆都没有多问, 母亲说自己从来不问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把她当成真正的常久久。
成书音心知自己是在多疑, 义父不可能骗自己。那个女人死后义父告诉她, 他与那个女人确实有些渊源,多的没有再说。
死了三年的人怎么可能会复活?
她不信, 却止不住疑神疑鬼。
那个女人是义父收的尸,她还伪装了那女人和府中一个侍卫私奔的假象。瑞王回府后知道此事后,勒令所有人不许将此事外传。
男人要面子,她能理解。
成老夫人的目光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墨九。墨九眼神回避她,一脸的惊恐害怕, 十足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
“一家子骨肉,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嫡母发了话, 成婉芋只能松开女儿。
墨九低着头慢慢解开面纱,左边脸上覆盖着一块大大的烧伤疤,看上去十分恐怖。右边脸倒是清丽娇弱, 是个难得的美人。
成书音看得十分仔细,不是那个女人。蒙着面纱的时候看眉宇间还有些像,这摘了面纱反而不像了。
“难怪久表妹会成天戴着面纱,是我失礼了。”
“不打紧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成婉芋给女儿重新蒙上面纱,道:“也是我粗心,久儿身体弱冬天畏冷,庄子里条件不好,我就把火盆放在她的床边。她夜里起夜一不小心…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