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已经颠三倒四,急得香巧眼睛都红了,只不停地劝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江初唯看她一眼,呵地笑,“回……回去!”
香巧将人扶起来,碧落搀着江初唯另一只手。
“步辇……步辇呢?”江初唯举目望去,入眼一片血红的亮光,很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娇气地一跺脚,“本宫累了,不要走回去!”
“奴婢这就回去找步辇,小姐等奴婢一会儿好吗?”香巧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江初唯。
“不好!”江初唯一把甩开香巧跟碧落,摇摇晃晃地转身扑向了周瑾辞,“阿辞~”
周瑾辞扶住她的一只胳膊,盯着她酡红的小脸,眸光微闪。
“阿辞背我回去好不好?”江初唯扯了扯他的袖袍。
周瑾辞有些僵硬地怔在原地。
“小姐万万使不得呀。”香巧又要阻拦。
碧落抢先一步将人拉住,安抚道:“不碍事,我们可以走小道,不会有人注意的,天儿这么冷,还是早些送娘娘回去歇着才好。”
香巧只能妥协,福身道:“辛苦景王了。”
周瑾辞背上江初唯走出梅园,虽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夜风吹过还是很冷。
江初唯难耐地皱了皱眉头,小脸往周瑾辞脖颈间钻了钻。
她睡得迷糊,滚烫的呵气打在他脖子上。
周瑾辞埋下头,唇角勾起,托着江初唯身子的手,时不时地往里带了带,让她靠得自己更紧了些。
“嘭~”一声巨响,江初唯梦中惊醒,循声望去,宴殿方向的上空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树。
是烟花秀开始了。
周瑾辞站住了脚,蓦然回首,绚烂之下,将江初唯的绝色面容衬得十分柔软动人。
可要比烟花好看多了。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初唯低头看去。
四目相对,她轻轻地笑了,颊上的梨涡滟潋,“美吗?”
周瑾辞眸底的邪早已无踪可寻,澄澈明亮,“美。”
江初唯低笑一声,捏他的脸,“阿辞,新年快乐。”
周瑾辞跟着笑起来,“阿姐,新年快乐。”
“回去吧,”江初唯重新趴上周瑾辞的肩头,晕乎乎地半眯着眼睛,思绪乱飞,想到什么说什么,“阿辞,谢谢你的小雪人。”
周瑾辞身体僵了僵,“什么小雪人?阿辞听不懂。”
江初唯沉默了半晌,就在周瑾辞以为她又睡去的时候,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我尚未入宫前,有次偷偷溜出去玩,在街上捡到个小少年,我邀他打雪仗堆雪人……”
周瑾辞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前世的他,“后来呢?”
“后来……”江初唯顿了顿,盯着周瑾辞的耳垂,肉肉的,绒绒的,很好摸的样子,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再也没见过他。”
这一世,周瑾辞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他出生后就一直待在宫里,想来定是记不得堆雪人的事情了。
她就当故事说给他听好了。
“总有机会再见。”周瑾辞安慰道。
“嗯。”江初唯深吸一口气,一晃经年过去,少年身上的味道不曾变,不然她也不会忆起就是周瑾辞。
同时解开了她心中多年来的疑惑。
原来上辈子周瑾辞请她行束发之礼就是源于那次机缘,在送他出宫时,他频频回望她,她却视而不见,一心一意都在狗皇帝身上。
那时,他一定很伤心吧?
“阿姐找到他了吗?”周瑾辞问得小心翼翼。
“找到了。”江初唯笑道。
周瑾辞稍稍侧头,“太好了。”
两人的呼吸就这样轻轻地搅在一起。
“是啊,太好了。”上一世的遗憾,一点一点地弥补,江初唯很满足。
回到昭芸宫,江初唯沐浴更衣,洗了个热水澡,穿着贴身襟衣,半坐在床榻上,一张脸通红好似能滴出血来。
她嫌热地拉了拉领口,露出一大片浅绯色。
寝殿没有外人,香巧不紧张,只是脸跟着红了两度。
江初唯吃了醒酒茶,味道好极了,甜滋滋的,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宴席该结束了吧?”
“齐美人刚带大公主来过了,”碧落有些害羞地睨了眼江初唯,时至今日她才真正理解了“秀色可餐”这个词,“见娘娘醉酒就先回东配殿了,说明儿个过来给娘娘拜年。”
“温姐姐呢?”江初唯斜卧在床榻上,耷拉着眼皮子问道,“可有一道回来?”
“温淑仪也回来了,”碧落小声回道,“不过是陛下亲自送回的。”
“陛下吗?”江初唯稀里糊涂的脑子突然有一瞬的清明,立马吩咐香巧关门熄灯……
却还是慢了一步。
殿外已经传来了春公公唱诺声:“陛下驾到!”
“!!!”江初唯紧张地打了个酒嗝,拉过被子捂住头交代香巧,“就说我睡下了。”
“是,小姐。”香巧放下床幔,深吸一口气退了出去,见到周翰墨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周翰墨在席上饮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气,脸色却一如既往的威慑严厉,隔着插屏望向寝殿里间两道身形不一的影子,“你家主子呢?”
香巧捏着指尖,埋着头,小声道:“小姐今日身子不适,用过晚饭早早睡下了。”
很明显地赶他走。
周翰墨眉头一皱,明显不悦。
香巧后背一阵冷汗,心里是害怕极了,但为了自家小姐,她绝不会退缩半步。
“是吗?”周翰墨最后冷笑一声,终究还是甩袖走人了。
香巧腿软地扶住雕花插屏,拭了拭额上的冷汗,仿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陛下去玥兰阁了?”江初唯探出头问香巧。
香巧神色恢复如初,“陛下去了蝶衣宫,听青柚说陆容华今日宴席上弹了一首曲子,陛下甚是喜欢。”
“《阳春白雪》吗?”江初唯望向床榻旁边矮几上的琵琶,那是入宫后周翰墨赏赐她的第一件东西,据说是大西国琴圣苏柳的心爱之物,后流至周翰墨手里,他小心地珍藏了十几年,最后却送来昭芸宫。
前世,江初唯不知道有多喜欢,恨不得每天抱着琵琶睡。
重生回来江初唯终于看明白,这把琵琶其实是沈惜音的生前遗物,京城第一才女尤擅音律,琵琶堪称一绝。
周翰墨将琵琶放昭芸宫是为睹物思人,但她却为讨他欢心苦苦练了一个月,手指头磨成了大猪蹄子。
“小姐怎会知道?”香巧纳闷。
江初唯苦笑地扯了扯嘴角,“先皇后最喜欢这首曲子。”
不过周翰墨霸道冷血,自先皇后仙逝,后宫便无人再敢提及此曲。
陆灵儿这算是殊死一搏吗?
翌日,蝶衣宫那边传来消息,周翰墨晋升陆灵儿为从二品夫人,这会儿还在寝殿的床上弹琵琶呢。
画面太强,江初唯呵呵一笑,“陆灵儿倒有些手段。”
秦子苓昨日表演顺利,今儿个心情不错,冰冷的眸底破天荒地多出一份喜悦之色,“东施效颦,不足为惧。”
陆灵儿不愿为江初唯的替身,却又处处都学她讨好周翰墨。
温诗霜敛目道:“她现在是陆夫人,品阶在子苓之上,我担心她为难静羽宫。”
昭芸宫有江初唯坐镇,陆灵儿一时半会儿还不敢来,但秦子苓不一样,周翰墨根本没将她放眼里。
秦子苓看温诗霜半晌,淡淡道:“她敢找麻烦,我就锤死她。”
温诗霜呆了呆,盈盈浅笑,“那便好。”
“吃什么都行,就不能吃亏,”江初唯赞同道,“大不了我帮你擦屁股。”
秦子苓看她一眼,脸色冷漠,却不失关心之意,“顾好自己身子,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初五老夫人就进宫,若见你气色不好,她得多难过。”
大周国有规矩,诰命夫人逢年过节可以参加由皇后主持的宴会,但从江初唯入宫后却一次都没兑现过。
主要是因为叶榕婷作妖,她自个儿母亲不在世了,又不得家里祖母喜欢,竟然眼红针对江初唯,便苦求周翰墨禁了此规矩。
周翰墨居然一口答应了,他一定是脑子进了水。
年前德妃受贬被关了起来,皇后娘娘这才将规矩解禁,并征得周翰墨的同意——除了逢年过节,每月初五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可以进宫见见自己的孩子。
柳柔雅这一举措深得民意,各宫娘娘顿时心服口服,这两日请安都积极多了,大伙儿扎堆不肯离开,昭芸宫跟着冷清下来。
一朝回到解放前,江初唯有些不习惯,却也没多想,“皇后娘娘怪好的。”
秦子苓冷冷道,“很会拉拢人心。”
不好的事情,皆有德妃扛,将自己塑成活菩萨,柳柔雅心机不一般。
“不管她,反正我们得了便宜。”江初唯当务之急是解决江家祸事,所以现下还不想招惹皇后娘娘。
一晃到了初五,江初唯起了个大早,坐在梳妆台前就一个要求,定要看起来活力十足,香巧将她三千发丝统统绾起,精致娇媚的小脸完全露出来,明眸皓齿,璀璨若星。
江初唯入宫时,江老夫人还很精神,走路不需旁人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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