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盖开了,有东西撒了一地。
江初唯故作惊慌地大呼一声,“哎呀!怎么办?本宫手滑!”
“父皇……”周岚婉明显被吓到,一记白眼翻了过去,晕倒在周翰墨怀里。
江初唯给宋嬷嬷使个眼色,让人将周岚婉抱了出去。
没了孩子的哭声,偌大的寝殿安静下来,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殿里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
众人屏住呼吸,心惊胆战。
周翰墨扫了眼地上的东西,眸底立马浮出一层冰凌子,再看向叶榕婷时,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冷箭,“叶榕婷,这是怎么回事?”
叶榕婷整个人狠狠地怔在那里。
她也是懵逼的。
百宝箱是专门用来收藏陛下赏给她的首饰,怎么……怎么就变成一箱子的霹雳木了?
“陛下,嫔妾冤枉呀!”叶榕婷跪到周翰墨脚边,扒住他的锦袍的一角,眼泪毫无预兆地簌簌而下,“嫔妾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一定要相信嫔妾。”
周翰墨眉心紧拧,眼周雾气浓郁,嗓音犹如一只毒蛊缓缓浮出,“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
一股明晃晃的盛怒充斥在周遭,这一点叶榕婷明显感受得到,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恨恨地剐了眼江初唯,“是江初唯栽赃陷害我!秦子苓本就是跟她一伙,一定是她们偷偷掉包……”
周翰墨不耐烦地打断她,指着撒了一地的霹雳木,“这么一大堆,她们怎么掉包?叶榕婷,你太让朕失望了!”
说罢,一撂衣袍,甩开叶榕婷起身就往走,没有任何犹豫和心软。
“陛下!”叶榕婷连滚带爬地追出去,最后在殿门口摔了一跤,额角重重地磕上石阶,鲜血直流,混着泪水糊了一脸,狼狈至极。
柳柔雅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用手捂住她额上的伤口,跟着哭道:“榕婷,陛下正在气头上,明儿个我们再去解释。”
“雅雅……”叶榕婷单手抓住她,哭得连连抽搐,“陛下是真的生气了,我好怕他再也不理我……”
快要走出庭院的江初唯听到这儿心里只有一声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榕婷对周翰墨太爱了,但她对其他人也太狠了。
回去昭芸宫,江初唯有些体力不支地躺下了,温诗霜跟齐美人闻讯赶来,秦子苓示意她们小声些。
江初唯撩开床前的幔帐,蔫儿蔫儿地扯了扯嘴角,“子苓姐姐,不碍事,我只是有些乏了。”
齐美人跪地上给江初唯磕了三个响头,眼底荡漾着感恩戴德的泪光,“贵妃娘娘救我们母女于水生火热中,奴婢就算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齐美人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江初唯坐身起来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靠在床头,“婉儿送到你那儿了?”
齐美人点头,“太医也来过了,吃了药刚睡下。”
虽然周岚婉年纪小,但江初唯对她很放心,自不会什么都往外说,只怕今儿这出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过后几日好好陪着婉儿,”江初唯叮嘱道,“没事儿多跟她说说话,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嫔妾记下了。”齐美人这会儿对江初唯已是心服口服,说是视她为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她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跟女儿竟有一天能逃出德妃的魔掌。
“快下去照顾婉儿吧。”江初唯摆了摆手。
齐美人退出寝殿,温诗霜立马迎上去坐到床边,将江初唯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陛下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江初唯在蓉西宫出了一手的冷汗,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她拉住温诗霜不肯松开,“陛下打算如何惩治德妃?”
“德妃在后宫施行巫蛊之术,诅咒敏贵妃,皇上下旨降为庶六品德嫔,禁足蓉西宫一年。”温诗霜心中,一阵悲凉。
为叶榕婷,也为江初唯,更为了自己。
最是无情帝王家。
叶榕婷这一场仗惨败,可能再无翻身之日。
“幸是德妃,若是旁人,只怕小命不保,”江初唯冷笑一声,感叹道:“有个户部尚书的爹爹就是好。”
温诗霜伸手将江初唯鬓边的乱发拢到耳后,“娇娇想置德妃于死地吗?”
江初唯摇了摇头,有些倦意地揉上额角,“清清白白为人不好吗?如果不是身不由己的话。”
“所以娇娇不必内疚,”温诗霜柔声宽慰道,“是德妃栽赃嫁祸在先,你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江初唯哭笑不得地看着温诗霜,有些尴尬,“温姐姐,不瞒你说,我一点不内疚,今日下场是德妃罪有应得,就算我不出手,她也不会好过。”
后宫生存本就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心慈手软没好下场。
温诗霜没听大明白,“你是说有其他人动手?”
这时,秦子苓从齐美人的东配殿回来,江初唯侧了侧脸望过去“子苓姐姐问得怎么样了?”
“如你所想,”秦子苓平静地回答她,“不是宋嬷嬷所为。”
江初唯长睫半垂,陷入了沉思,半晌,她又问:“是狗皇帝吗?”
“我倒觉得是皇后娘娘。”秦子苓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第六感的猜想,她最见得那种笑里藏刀之人。
“皇后娘娘吗?”江初唯迟疑道,“她们感情不是很好吗?再说这些年德妃也帮了她不少,皇后娘娘不至于自废左膀右臂吧?”
“什么自废左膀右臂?”温诗霜越听越迷糊,忍不住插话问道,“你们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在背后使诈陷害德妃?”
“宋嬷嬷是我们的人,”江初唯耐着性子解释道,“温姐姐应是知道的?”
温诗霜点头。
齐美人被唤去蓉西宫那晚,她亲眼看到宋嬷嬷来求江初唯,那会儿她就知道江初唯等的机会来了。
“德妃偷放在夹层里的霹雳木就是我托宋嬷嬷还回蓉西宫的,”江初唯顿了顿,又道,“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块变成了一堆。”
撒落一地的霹雳木,每一块都刻有她的生辰八字,将它们拼凑在一起,可以留作她的墓碑,江初唯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别说亲眼所见,听上去就足够震撼了,温诗霜也觉得事有蹊跷,但见江初唯精神不济,只能柔声安慰道:“不管是谁动的手脚,他都想要维护娇娇的。”
“但愿吧。”江初唯捏着手心的冷汗,眼皮耷拉下来,却不是困了,只觉得心累。
叶榕婷一朝落马,德妃党土崩瓦解,众妃嫔蜂拥挤来昭芸宫,竟比未央宫请安时候还要热闹。
江初唯扎在香喷喷的女人堆里,小日子过得是无比欢喜,一晃就到了终年宴那天,各宫妃嫔留自己寝宫做准备,昭芸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下午时分,春公公亲自来邀江初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陛下十分挂念敏贵妃,请贵妃一同出席终年宴。”
江初唯正靠在贵妃软榻里吃茶,抬起眼皮轻飘飘地睨着春公公,好想一茶盏盖他头上。
狗皇帝真要是挂念她,就不会提前解禁陆灵儿,更不会日日宿在蝶衣宫!
明知道她跟陆灵儿不对付,他却偏偏故意给她添堵。
放下茶盏,江初唯不紧不慢地拿了一块绢帕,先是细细地擦了擦白玉一般的手指,然后掩上嘴轻轻地咳了几声。
娇弱病态立马映照出来,眸底雾气浓郁似醉非醉。
再咳,柳条似的微颤,摇摇欲坠。
“本宫身子孱弱实在去不了终年宴,还望陛下多加体恤。”
春公公为难地继续劝慰道:“娘娘,今日的终年宴与往年大有不同,皇后娘娘费心费力操办,陛下还邀了朝上几位大臣参加,其中便有江家大公子。”
“大哥知道本宫体弱自会理解。”江初唯已然下了决心绝不会入席,以免狗皇帝抓住任何制造她勾结外戚之罪的机会。
“秦贵嫔在宴上有舞剑表演,”春公公苦口婆心,“陛下还特意吩咐内务府为敏贵妃备了烟花秀……”
江初唯恹恹地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将他打断,“身子病久了,本宫心脏不好,可是受不了刺激,辜负了陛下一片好意,待年后再去请罪吧。”
话已至此,春公公已别无他法,只得行礼退出了寝殿。
小孩子爱看稀奇,大公主一听有烟花秀便缠着齐美人去宴殿,温诗霜怀有身孕,周翰墨一早把人接走了,秦子苓要上台表演,今儿个一天都没出现,偌大的昭芸宫现下就江初唯一人,齐美人实在不忍心。
江初唯将人推出内殿,“好生看秀,回来说给我听,就当新年礼物了。”
送走齐美人跟周岚婉,江初唯立马唤来香巧跟碧落,“多拎两壶青梅酒,我们也出去走一走。”
香巧给江初唯披上斗篷,有些担心,“小姐下午刚刚拒了陛下,夜里又偷偷溜出去玩,若是传去陛下那儿……”
“你呀!”江初唯捏她的鼻子,笑道,“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谨慎了,日子都给你过废了。”
碧落在旁应和道:“娘娘所言极是,香巧姐姐不大我两岁,却跟母亲一样爱念叨,奴婢来殿前伺候一个月,耳朵都生出一层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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