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知道内情,见逗不动便识趣不逗了。
丫鬟这时候送上合卺酒,两人交杯饮完。众人象征性说几句吉祥话,齐齐退下去。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带上,谢霖便站了起来。
新婚之夜,谢霖自然是要留在叶秋月房中度过的。哪怕他不情愿,这是宗法规矩。兼祧两房的事情他既然答应下来,为大房绵延子嗣便是他的职责,万不能出尔反尔。
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黑沉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喜房内外灯火通明。想到兰若今日怕是要辗转难眠,谢霖便不禁心中郁郁。烦躁地在室内踱了两圈,将这股气压下去,他才冲喜床上坐着的女人说一句:“歇息吧。”
门外下人注意到屋内的动静,进来伺候丸子梳洗。
四下里很安静,就只剩净室的水声和袅袅的青烟。下人们轻手轻脚,兑好了温水便退出去。龙凤烛轻轻摇曳,烛光晃动之下,更显得静谧。
就在这时,安静的廊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有什么人急匆匆赶来,被人给拦住了。争吵声模模糊糊的传来,隔得远,听不大分明。
随着争吵声越来越急切,丸子端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瞄了一眼谢霖。端坐在方椅上的男人蹙着眉,不知听到什么,有起身去看的架势。
丸子挥手示意丫鬟停一下,牵起裙摆站起身来喊住他:“相公。”
谢霖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她。
少女嫁衣还没脱,凤冠已拆,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红衣黑发,她一双黑亮的眼睛漂亮得惊人。因是新婚夜,少女还有些羞怯。
瞥一眼他,又飞快移开视线,一副柔顺的模样:“妾,妾身看你似乎有些郁躁,可是哪里不适?”
谢霖本不太想说话,娶进门之人并非心仪之人,任谁都不会太高兴。一来他答应了兰若,对长房这位只有责任没有温情,二来,他自认本身并非三心二意之人,有了心仪之人便不愿再招惹他人。今日从进新房起,眼神便十分克制。
只是,冷眼看着小妇人语调软软乖顺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君子风度也叫谢霖做不出一句话都不搭理来无礼之举来。
若非他心中早有意中人,娶得这样一位温顺的妻子,应当是十分欢喜的。想到这,谢霖心情复杂,不过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回去。
夜色越浓,外面的动静更大了。
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人冲破阻拦,强行闯进院子里来。谢家并非没规矩的人家,实际上,谢家规矩森严。这般大半夜闯新嫁娘院子的事儿,委实叫人纳罕。
丸子眉头骤然一拧,外头立即有婆子怒斥了一句话:“哪个不规矩的在外面!”
就听到外面一道女声戚戚然地喊话。
她声音才出来,谢霖的脸色就变了。只听她说:“公子!公子!您快去瞧瞧表姑娘吧!自前儿起表姑娘就病了,怕耽搁了公子的事儿便瞒着没说,这会儿病得都开始说胡话了!您快去瞧瞧呀!”
夜闯长房媳妇院子的,是沈兰若的贴身丫鬟红玉。谢霖本来狠了心要履行责任,这一听沈兰若又病了,哪里还坐得住?放下杯子就站起身。
丸子就在等他反应,见他一动便一个箭步冲过来,在谢霖开门之前攥住了他的衣袖。
谢霖被扯得脚步一顿,垂眸就看向冲过来的少女。
少女挣扎大眼睛,有几分惊慌地看着他。似乎注意到谢霖的眼神,她很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相公,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谢霖表情很难看,不得不说,丸子拦他这一动作让他那股气又涌上来。
不过对上丸子可怜兮兮的眼神,他发不出来火。
“公子!公子您快去瞧瞧吧!”外面的女声还在继续喊,不见喜房里动静便越喊越凄然,“若非不得已,奴婢也不会斗胆闯进大奶奶的院子,实在是没办法想了啊!姑娘病了三日,大夫也不愿请,默默垂泪,谁劝也没用……”
谢霖有些气沈兰若不爱惜自己,但听到她病了竟不请大夫又满心着急。情急之下,一把甩开丸子的手。
丸子的手碰到什么,啪地一声响。
他看一眼丸子,说了句‘对不住’,然后随那丫鬟大步离去。
第2章 兼祧之妻(2)
第一只恶毒女配
谢霖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倒不是沈兰若存心阻拦,她尚未过门。谢霖对她珍之又重,自不会做出连累她名声之事。昨夜避人请大夫,延医问药很是费了个把时辰。再折回长房已然过了落锁的时辰。谢霖怕叫门会惊动一家子,便孤身去了外书房歇息。
次日天未亮,谢霖披着一身晨露负手等在院外。
新妇进门,次有敬茶,认夫家亲眷。谢霖昨夜并未留宿,新婚之夜将新娘子撇下,怕叶秋月因昨晚之事乱说话惹长辈不快,事先早早等着好安抚住叶秋月。
丸子领一众下人刚出汀兰苑,远远看见凉亭中的谢霖。
不得不说,谢霖的皮相气度委实出众。这般肃眉肃眼的神态竟不怒自威,通身的气度显得冷清而不可侵犯。叶家陪嫁来的仆役对他心有不满本想当面发难,此时看他冷肃的脸色,竟一句责问也说不出口。
凉亭中布了茶点,正袅袅地冒着白气儿。
谢霖一身黑红的常服,玉冠黑发,好一个芝兰玉树。贴身小斯在亭外守着,这架势,一看便是有备而来。
果然,谢霖注意到丸子一行人,径自走到石桌一边坐下。冷淡的脸上有着坦然,他抬手冲丸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丸子还没说什么,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眉头蹙起了。他要说什么旁人猜得到。叶家的仆役暗中握住丸子的手腕,贴身伺候的杨嬷嬷明目张胆地冲丸子摇头。
丸子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后,牵起裙摆,弯起嘴角走进亭中。
新婚次日,丸子自然是一身红衣裙。
昨日已成亲,头发自然是束成了妇人髻。不过或许没圆房的缘故,她眼角还带着少女的娇憨。叶秋月的皮相是娇中带着雅的,因着教养好,一举一动有着世家贵女该有的落落大方。又掺杂了丸子天生的媚态,奇异地美不胜收。
谢霖扫了她一眼,飞快地落下眼帘。
亲自替丸子斟一杯茶,谢霖缓缓开了口:“昨夜之事事发突然,仓促之下,是我行事疏忽了。叶……”
“妾身小名丸丸,夫君可唤妾丸丸。”
“丸丸,”谢霖表情略有些勉强,但有错在先,只能顺其为之,“丸丸,新婚之夜弃你而去,实在是有要事处置,耽搁不得,并非有意为之。还请你万莫放在心上。”
说着,他面上有几分不自在:“若你心中实在不满,往后我自会补偿与你。今日敬茶,还请你莫要多言。”
丸子点点头,糯糯的嗓音绵软动听:“夫君不必如此,妾身省的。”
谢霖一愣。
丸子眨了眨眼睛,很是通情达理道:“妾身自嫁给夫君起,便与夫君夫妻一体。夫妻一体自然是荣辱与共的。且不管夫君昨夜为何仓促离去,但妾身相信夫君心中自有一杆秤,分得清轻重缓急。若妾身为这点事带累的夫君被长辈责骂,那是为妻不对。”
谢霖喉咙骤然噎住了,原本的几分理直气壮,此时莫名就失了底气。
他低下头,对上丸子清澈如水的眼睛。
丸子温顺地任由他打量,嘴角挂着温和无害的笑。
谢霖抿了抿唇,有些话说不出口了。
“夫君不必忧心,下人妾身已经交代好了,不会有人多嘴。”丸子微微臻首,端起杯盏浅浅沾了一口茶水,“夫妻的事情关起门来说,妾身不会胡乱与外人说道。”
谢霖喉咙滚了滚,移开视线,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相顾无言地饮完一杯茶。丸子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唇,笑着说了句‘时辰不早’。谢霖方才惊醒,率先起身,顺势也扶了丸子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凉亭,往福寿园去。
福寿园是谢家老太太的院子,在汀兰苑的东边儿,谢国公府最大的那座院落便是。从汀兰苑这里走过去,至少走一刻钟。
丸子跟在谢霖的身后,步子迈得小巧,有些跟不上。
谢霖不是个体贴入微的。他虽不算粗心,却是不会体恤除沈兰若以外其他女子。今日因着愧疚,谢公子很是迁就了丸子。两人到福寿园,谢家的长辈亲眷早就在等着了。
两人进来,立即就有仆役铺好铺垫。
磕头,敬茶,认人,这些早在娘家时候,叶家就教导过。丸子跟在谢霖身边,一面顺从谢霖的动作一面听嬷嬷的耳边提醒。一丝不苟地照着做,一圈人认下来。她半个字没提昨夜之事,落落大方的态度,引得谢家众人齐齐好感。
谢家其他长辈不说,长房夫妻俩看丸子,那是一等一的亲近。这个虽是嫁给谢霖,生的却谢馥的孩子。作为亲婆婆,谢大奶奶给的见面礼很是丰厚。谢家其他亲眷不会在大喜的日子给人不痛快,你夸一句我夸一句,很是一团和气。
若说有看不顺眼的,自然也有。谢霖的亲母,二房太太沈氏看丸子便颇有几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