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没管她,牵起裙摆小碎步走到谢霖跟前:“相公?”
谢霖:“你昨日在花园,遇着兰若了?”
丸子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地点了头承认:“嗯,遇见她了。”
谢霖眉头一下子拧紧:“你动手打了她?”
“啊?动手?”丸子歪了歪脑袋,很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打表妹?表妹又没有做出故意针对妾身之事,妾身为何要打她?”
谢霖一噎,想说新婚那夜之事。丸子却抢在他前头开口:“若是为了新婚之夜她掐时掐点地叫人闯进汀兰苑叫走夫君只为给她请大夫之事,这个夫君不是已经与妾身说过。妾身以为夫妻一体,早已表示理解了。为何还会打她?”
“这是听谁造谣?”丸子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闪过几分惊怒,“难道是表妹?”
她顿时一脸受伤:“妾身自问虽做不到母亲那般知书达理,却也勉强能算温和恭顺。嫁入谢家这几日,处处小心,处处注意。虽艳羡表妹得夫君关心,却也盼着未来能和睦相处。可这才第二日,表妹竟造谣妾身是那等争风吃醋随时动手的粗俗妇人?!”
她有些伤心地看了一眼谢霖,“表妹就这般看不惯妾身?还是所在记恨相公昨夜与妾身圆房么?”
谢霖被她一通抢白,有些噎住:“……不是。”
“那为何?”
“不是兰若。”谢霖被她说的脸有些青,看了一眼丸子,“兰若不是那等嘴碎小性之人。”
“那是谁!何人如此大胆,说出这样的话来挑拨妾身与夫君的关系?”丸子怒道,“她敢在新婚次日这般造谣,不过是欺妾身初来乍到不得相公信任。这般欺辱,简直是其心可诛!”
谢霖喉咙一下子哽住了。
须臾,他缓和了口气:“你不必如此震怒,我不过问一问。”
确实是他冲动了。长房这位妻虽不是他心中之人,但既然已进门,谢霖自然盼着她能跟沈兰若和睦共处。平日沉稳的人今日因心爱女子被欺负莽撞了。谢霖这会儿转过弯,知晓自己做错了。谢霖想到红玉,脸色变了变:“无事了,是我想差了。”
丸子却还不信,好似还怀疑是沈兰若挑拨离间。
他于是又好言宽慰了丸子几句,直把丸子哄得露出了笑脸才起身离开。
第5章 兼祧之妻(5)
第一只恶毒女配
因着生了龃龉,丸子便琢磨着邀沈兰若来汀兰苑坐坐,用个午膳,顺便对解释一二。省得往后再被这些不切实际的流言所扰,坏了长久的和睦。
谢霖白日里已经询问过花园的下人,没听说丸子对沈兰若动手。兼之这些时日夜夜留宿,丸子身姿曼妙,又十分顺从他的索欢。他如今对夜夜同床共枕之人已不是早先的陌生。又因少年人易食髓知味儿,心中对丸子多少生了些怜惜。
此时听丸子的提议,他沉吟片刻便点头应下。
若长房妻子能与兰若和睦相处,将来家宅安宁,他又何乐而不为?
沈兰若应邀来了。
当真是清雅才女,沈兰若还是一身素净的白裙,头上一根白玉簪。墨缎似的头发半披在肩上,腰带将腰肢掐的极细,走起路来十分的弱柳扶风。这通体素净神情静雅的模样,倒是衬得对面妆发齐全的丸子世俗气。
两人站在一处,当真是两个极端。
白日里忙的谢霖也准时准点儿地出现在汀兰苑。看到沈兰若过来,毫不避讳地关心:“身子可好些了?大夫说可能出来见风?”
沈兰若这些时日身子已经大好了。谢霖亲事已成事实,再多的如果,这桩亲也不可能推掉。沈兰若懊恼过,哭泣过,如今也渐渐接受了现实。此时谢霖关心,她小小地哼了一声:“大夫说的话那么多,我哪里都记得。”
说完,意识到这是在汀兰苑并非凝香院,沈兰若连忙瞥了一眼丸子。
袅袅青烟,三足鹤首的圆鼎飘出宜人的香。汀兰苑的摆设无一不精,无一不讲究。红衣黑发的丸子跪坐在沈兰若的对面,笑得腼腆又端庄。
沈兰若松了口气,又看向谢霖。
谢霖正上下打量着她,似乎觉得她的衣裳穿薄了些,眉头不自觉蹙起了:“虽说是初秋,但这天儿说凉就凉了。你惯来身子弱,出门怎地不多带件衣裳?丫鬟伺候不经心,再寻母亲拨几个过去便是。”
至于红玉这个丫鬟,谢霖是连个眼风都懒得给的。
红玉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却明显能感觉到谢霖对她的不满情绪。她素来是借着沈兰若的情分,在谢霖跟前很有几分体面的。此时心里不免多想,想了就有些慌。这不给沈兰若递茶水时就没注意晃出了一点水花,果然惹来谢霖一记冷冽的眼神。
她脸上一白,头倏地低下去。
谢霖收回目光,注意力全在沈兰若的身上。
丸子将座位排窗边,正对着窗户放了一张矮几,两边铺设了铺垫。丸子跪坐一边,沈兰若跪坐一边。中间的矮几上小巧的炉子正在烹茶,袅袅茶香,十分宜人。
见表哥还如往常一般对她呵护备至,沈兰若心中欢喜,也有些愧疚。
她看向一直没开口的丸子,嗔了一眼谢霖,轻声道:“表哥你素来知我的性子,最怕眼前人太多扰我清净,红玉一个伺候我就挺好的。况且今儿这天儿不错,不冷不热的,哪里就会着凉?表哥你太爱操心了,表嫂你说是不是?”
提起丸子,谢霖略有些尴尬。他单手拄唇轻咳一声。
丸子却恍若不知地以帕掩唇腼腆地笑。
矮几上的水已经煮沸了,正汩汩地冒着水汽。丸子提起已经煮沸的茶水,慢吞吞布置着杯盏。并未接她的这话,只扭头问杨嬷嬷午膳准备的如何。
杨嬷嬷等贴身伺候的却瞪她瞪得眼睛都要瞪出眶。果真跟尚书府的那些姨娘没两样,这个姓沈的,打从一进门就搔首弄姿。装的一脸清高,还不是当人相公面行勾引之事?若非谢霖在场,她们当真要当面讥讽了。
杨嬷嬷站着没动。
丸子挑起一边的眉头:“嬷嬷?”
杨嬷嬷这才回过神,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道:“奴婢这就下去瞧瞧。”
说话没人应声,沈兰若的笑容也浅淡了。
丸子却在分好茶水之后,勾唇轻轻地笑起来:“表妹倒是很了解相公。”
这一句,沈兰若浑身一僵,就是谢霖表情也略有些僵硬。
虽说他与沈兰若的情分阖府上下都知晓,但丸子这称呼一出来,莫名给他们纯洁无垢的感情添了一抹不为人道的香艳。谢霖心中有些不快,斜睨了一眼丸子。丸子正微微低下头,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地嗅。
这般仿若随口一提的话,叫沈兰若牵起的嘴角彻底拉下来。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抬起,推开放在面前的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一手从袖笼里掏出手帕,神情淡淡地掖了掖嘴角。
谢霖知道她这模样是心里不大高兴了。
扭头看了一眼丸子,丸子正浅浅啜了一口茶水,抬眸又是笑:“不过,表妹的这个丫鬟倒是挺憨的。”
窗外的光照着丸子的半边脸,映衬的她双目亮若星辰。她放下杯盏:“我这屋的下人,主子们说话时都退到外间儿去,她倒是丝毫不晓得避讳一二呢。”
红玉缩在沈兰若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杵着。
沈兰若本就心情不渝,被丸子刺这一句,紧绷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
这是何意?是说她连丫头都管不好?
事实上,今日进汀兰苑,与凝香院下人规矩松散不同,汀兰苑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金贵严谨的味道。就在昨日,沈兰若去谢二太太院子坐时,偶尔听到有下人嚼舌根,说她规矩不如叶秋月,气度撑不起一房主母。
她倏地回头看了一眼红玉,眼里有了点厉色。
奈何红玉在她身边规矩松散惯了,好半天才领会她的意思,犹犹豫豫地退到外间儿去。
谢霖冷眼看着这一番往来,本就在恼红玉从中挑唆言不符实之事。这会儿见红玉愣头愣脑的,心里又恼了一层。不过沈兰若管不住下人这一点,谢霖早有所觉。此时亲眼所见,谢霖的感触不免又更深了一些。
兰若的性子,确实是有些太软了……
“红玉与我自小相依为命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确实被我宠得有些过了。”沈兰若那日对丸子生出了阴影,见她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心里便有些提防,“她性情不坏,若是表嫂因什么不喜她,定然是误会。我叫她在外头候着便是了。”
“那倒不必,表妹高兴便好。”丸子眯着眼,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我不过随口一句感慨。”她轻飘地收回视线,低头又淡淡道,“表妹对她倒很是维护,看来她确实很知表妹的心意,也得表妹的欢心。”
“那是自然,”沈兰若十分警惕,“红玉素来是言我心中意,事事为我打算。”
丸子笑了一声,点点头。
她没多说什么,倒是谢霖听完脸色有一瞬的怪异。不过沈兰若并未觉察,只是十分介意丸子在谢霖的面前揭她短处,冷着脸又为红玉强辩解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