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翠翠此话一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古灵原本笑容满面的脸逐渐有些微沉,诡异的片刻安静后,她道:“既然婚事已经解除了,还谈什么爱慕不爱慕,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言玉不好做人,如今她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别的人家若是以为言玉心中有人,谁还敢娶?”
“以为?”古言依皱着眉头道,“姑姑怕是还没听过外面的那些闲话吧?长姐爱慕卫家大公子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娘传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古灵的面色当即就冷了下来:“外面传得再如何厉害,那也是传言,不管外面传得多离谱,自家人也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岂不是让别人白白看我们古家的笑话?”
陶翠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古言玉低眉敛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古灵和陶翠翠素来不对付,陶翠翠喜欢讨好古灵,奈何古灵向来不给颜面,像今天这样的嘴皮子争吵十分寻常,古灵每次回娘家,都要和陶翠翠斗上几句。
奈何陶翠翠藏得好,在老太太面前一般不跟古灵争口舌之快。
陶翠翠讪笑道:“姑奶奶说得是,是我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们大姑娘何时对卫家大公子有爱慕之情了?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姑奶奶别生气。”
古灵就是讨厌陶翠翠这点,说话像根墙头草似的,风往哪边吹,她便往哪边倒,她一直都觉得陶翠翠心机深沉,野心极大,难以善待言玉,这么些年言玉虽然长大了,却长成了那副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跑的德行,实在是丢人,也不知道陶翠翠平日里怎么教的。
但她到底也是自家哥哥的媳妇儿,古灵也不好太不给她颜面,笑了笑道:“关心则乱,刚刚是我态度不好,夫人别往心里去。”
对的,陶翠翠心想,以前白素素在时,古灵称呼她为陶姨娘,后来白素素死了,
她被抬为古宏的正妻,古灵也从不称呼她为大嫂,只是将姨娘改为了夫人。
可她以前是亲切地唤白素素为嫂嫂的。
白素素,白素素,一想起那个女人,陶翠翠就满肚子火气,她斗了大半辈子,始终斗不过那个死人,分明她的女儿是个不争气的,可这些天看来,她好似忽然被鬼附了身,不但人变得机灵了,还学会了阳奉阴违这一招。
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陶翠翠皮笑肉不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古言依愤恨地瞪了眼古言玉,暗忖,都是这个贱人害的,若不是古言玉,她和卫庭轩的婚事也用不着一拖再拖,还得拖到古言玉订了亲后才有定论。
说了大半晌的话,老太太似乎有些累了,抚了抚额头,轻轻挥手道:“大媳妇儿,你带三个丫头都下去吧,让姑奶奶和表姑娘表少爷留下来陪我说话。”
陶翠翠刚起身,古灵就道:“言玉等会儿,我有事问你。”
陶翠翠拢了拢眉心,古言依不悦地暗自哼了哼,与古言画一道出去了,屋里只留下容妈妈和一个丫鬟宁馨伺候。
古言玉记得她这位姑姑以前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因为她曾经好几次险些将老太太
气晕过去,古灵得知后还专程回来教训了她一顿,往后对她就更是没好脸色。
如今得知他们与卫国公府的亲事解除了,又专程让她留下来,估摸着是又想教训她。
古灵接过容青手里的扇子,亲自给老太太扇风,老太太抿了口茶,抬眼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正反该支走的人已经走了,没什么不可说的。”
古灵觑了眼庄平薇,庄平薇会意,抬眸看向古言玉,问道:“玉妹妹可知道现在汴京城正在人口相传的流言是什么?”
古言玉刚从凌云别院回来,哪能知道什么,看庄平薇的眼神,感情那些流言还和自己有关?她好奇道:“不是说我和卫国公府的婚约解除之事?”
庄平薇摇头:“前日里娘听说外祖母在清水寺遇到了贼人,担心外祖母安康,这才准备回来一趟,看看外祖,谁知昨日里就听到有人说起威远侯在清水寺救了玉妹妹的事,这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传得有声有色的,重点全在威远侯当日亲手搂了玉妹妹的腰上。”
古言玉蹭然站起身来。
她动作幅度大,屁股下面的凳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面色苍
白,一脸的不可置信。
屋里几人的神色全都凝重起来,最初的欢声笑语全然不见。
老太太手里的茶盅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茶水溅出来,洒得桌面上到处都是,容青给宁馨递眼色,宁馨赶忙上前收拾,容青道:“重新给老太太沏一杯茶来。”
说罢便摸出帕子去给老太太擦手。
古言玉赶忙道:“祖母,您年纪大了,身体要紧,切勿动怒,事情兴许还没那么糟糕。”
庄平薇和庄平旌同情地看了古言玉一眼。
古灵叹道:“威远侯府自然是高门大户,却不是个好去处,和卫家解除婚约和在清水寺遇险的事情同时传出,如今很多人都以为言玉在被威远侯英雄救美后移情别恋,爱上了威远侯,所以才和卫国公府解除了婚约,且言玉被威远侯搂了腰,这件事现在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言玉的名声本就不好,现在连仅剩的那点好也没有了。”
“照这样的说法,言玉名节被毁,又和威远侯扯上了暧昧不明的关系,是没几个大户人家敢娶的,只能嫁到威远侯府去。”古灵忧心忡忡道。
老太太怒不可遏:“威远侯府,他做梦!”
庄平旌接话道:“谁都知道威远侯克妻,玉妹妹若是嫁过去,还能有命在吗?把这件事情传出来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摆明了是把玉妹妹往火坑里推。”
古言玉苦笑:“现在去追究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原是想,高门大户大约是看不上我这种名声不好的女子,倒不如嫁入一个门第低些的家庭,还能免受些白眼,可如今这样的流言一传出来,威远侯手握重权,谁都怕得罪他,谁还敢娶我?”
然而,这苦笑不过维持了片刻,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笑容来,望着老太太道:“如此也好,我便可以永远留在祖母和父亲身边了。”
因她这个笑,老太太心软得一塌糊涂,佯装生气道:“胡闹,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古言玉笑道:“天意如此啊,祖母,天意不可违。”
庄平薇又将话题扯回去:“会不会是威远侯自己散布的这个消息?他娶不着媳妇儿是事实,他也知道没人愿意嫁给他,所以他就想出这么个阴招来算计玉妹妹,让玉妹妹不得不嫁入威远侯府?”
这个猜测古言玉已经想过,她不了解秦荀殷,不敢妄下结论,但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毕竟秦家就秦荀殷这么一个嫡子,秦荀殷二十七岁未婚,秦太夫人也着实着急
。
“当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威远侯和二妹妹以及威远侯的几个下属,那些下属都是军人,若没有威远侯授意,他们是万万不敢乱嚼舌根的,或许真有可能是威远侯所为。”古言玉道。
古灵和老太太对视一眼,母女俩心有灵犀。
庄平旌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至于就这么等着,让威远侯府的上门提亲吧?”
第十四章 嫁威远侯
嫁威远侯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想不到好的法子。
古言玉认命道:“父亲一生廉洁奉公,好不容易才坐到如今的位置,万万不能因为我的婚事而得罪了手握重权的威远侯,让父亲在朝中举步维艰,倘若威远侯府真的上门提亲,那便听天由命吧,若上天真的怜悯我,自会保佑我平安顺遂。”
“说什么胡话?”老太太训斥道,“我没能保住你生母的性命,已经是此生遗憾,怎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就算是你的父亲,他也不会同意的。”
古言玉心中感动,可再如何感动,她也知道他们根本斗不过威远侯府。
她道:“这也是最坏的打算,嫁进威远侯府顶多舍了我一条小命,却可以保家族康泰,我是愿意的,我不愿父亲因我而得罪威远侯府。”
“得罪便得罪了,你父亲一生清廉,乃是堂堂二品大员,行得端坐得正,他威远侯又不是皇帝,有什么不能得罪的,倘若你父亲努力一生,却连你们的性命都保不住,那要这些
荣华富贵又有何用?”老太太斩钉截铁道,“你放心吧,除非祖母死了,否则不管是谁来提亲,都没用,祖母是绝不会让你嫁入威远侯府白白送了性命的。”
古言玉震撼得说不出话。
倘若刚刚她还有一丝私心,抱着就算得罪威远侯让父亲在官场上难做也不嫁威远侯的想法,那么现在确实丁点私心也没有了。
为了保住父亲、祖母还有五弟,就算让她丢了性命,那又如何呢?
彼此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体谅古言玉刚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舟车劳顿,让她先下去休息,古言玉刚走,给老太太打扇的古灵就叹道:“这孩子的确和以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