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瑶凝神把脉,又查看她的眼睛舌头指甲等处,冷笑两声问,“你究竟吃了何物?”
赵娘子咬牙道,“没有……除了药没吃什么……”
“还不肯说?”郗瑶按按她腹部,“不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心口发闷,四肢酸痛?”
她说一句,赵娘子脸色灰上一份,郗瑶又加重语气,“什么东西都敢吃?再有半刻钟,毒侵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我……”
“别瞎说你这婆娘!”那被制住的汉子见赵娘子犹豫,张口便骂,“你敢胡说我饶不了你……”
赵娘子身子瑟缩一下,郗瑶指着护卫道,“让他闭嘴!”
可赵娘子却不说话了。
“行吧!”郗瑶拍拍手站起身,“你不说我也没法子救你,也就半刻钟一刻钟的事,逢春报官!等你死了,仵作验身,京兆尹自然能还我们清白,只可惜你已不在人世,听说你还有个小儿子,才三四岁,等你死了,也不知你夫君会不会对他好,不过也没事,你夫君看着正值壮年,回头再娶个婆娘,说不定生一窝小子,快活着呢!”
“不要!不要……”赵娘子大叫,呜咽几声神情痛苦,“他……他不知哪弄来的药丸子让我吃了,不是……不是你们的药……”
人群哗然,这汉子竟然拿自家婆娘的命来讹人!
郗瑶呵一声,“你胆子也不小,什么东西都敢吃,真不要命了?”
赵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他说过这药没什么,只是腹泻……求小姐救命啊!我儿……我儿还小不能……不能没有娘啊!”
赵娘子心中悔恨,肚子一阵绞痛,更恨不能回到之前,自己一定不会同意这事的,再多钱,自己没命了,赵大还能再娶一个,自己的三牛可咋办啊!
“扶进去!”两个女学生上前将身体已经使不上劲儿的赵娘子扶进帐篷。
郗瑶指指赵大,“将他给我送去官府,不管是单纯来讹人,还是背后有人指使,哼!既然敢打前阵,也别怪伤了你!”
那汉子呜呜两声被堵着嘴拖走,郗瑶转身去了帐篷,外面人群议论纷纷,两个面貌普通的小子瞧瞧溜了。
“这汉子真不是人啊,自家婆娘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就这么让自家婆娘送命。”
“唉可不是嘛!这人真是……”
他们一边讨论着,脚下不停,“唰唰”又排上队,有些还趁机往前挪挪,有被占了位置的,也瞅着找个地方塞进去。
正哄闹间,前面开始收拾东西了,一箱子一箱子东西送上马车,连那个赵娘子也被抬上车,又见帐篷竟然都拆了。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心中不安。
一个姑娘笑眯眯地过来,只道,赵娘子中毒难解,需得回学院救治。
“那也不必全走了吧?”
“这位阿伯说笑了,闹了这么一回事,平白污了我们院的清白,这事没查清,回头又来了张三李四闹事可怎么着?”
众人点头,咂咂嘴,觉得不大对,“那姑娘你们……明日还来吗?”
“明日?事情弄清楚自然会来。”说着有人叫,这姑娘转身跑上车,护卫们将大件东西绑在牛车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剩下人群看着车队的尾巴愣神,“这……这是不义诊了?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多人不是白等了?”
“义诊义诊,人家一不收药钱二不收诊金,想走还管你?”
“那也不能白晾着大家伙啊,谁不是大老远赶来的。”
“谁让有人闹事,你们只管看热闹,帮着人家找茬的,这下好了,惹恼了,人家不义诊了!”
“这怎么能怪我们呢,就怪那个汉子,竟然过来讹人?”
“对对对,就怪那汉子……”
第43章
郗瑶可不管他们想些什么, 本来义诊就是劳心劳力又费钱的事,图的也不过是能快速接触各种病症,让学院里的学生也多点实践。
可若是有人接着这个来闹事, 幕后之人固然不会放过, 可像赵娘子夫妇这样的马前卒可着实可恨, 不说受了他们的恩德有所感谢,反而被收买倒打一耙。
今日是赵娘子服药时间短, 若是下回再有人狠下心拖了个死人过来, 这盆污水他们还洗得净吗?
本来女医就少,这些孩子又还小,名声还要不要了?便是她, 后头还有郗父等人,难免不会有人借此殃及他们。
是以此次事情必是要查清的!
郗瑶安抚好院里众人,当天便带着两个丫鬟回了京城,径直去了秦王府。
“还有这回事?此事交给舅舅, 若有背后之人,舅舅一定将人揪出来!”
“哎呀, 哪用得着舅舅出手, 听说舅舅这里有军里退下来的擅查探的好手,借我用用便行。”
“何必这么麻烦,不出一日舅舅给你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秦王道。
郗瑶笑道, “杀鸡焉用牛刀,不过是小事, 容我先查查,若是解决不了, 一定来找您帮忙。”
秦王只能由她,叫了两个人上来, 皆是斥候出身,自受伤后被他带回京也有十几年了,十几年间帮他做过不少事情,十分得用。
郗瑶福了一礼,“劳两位叔叔替我查探。”
两人一叫柯影,一叫吴用,身姿略瘦小,面容普通,皆躬身避开,口道,“请郡主吩咐!”
郗瑶低语几句,没两日便有消息报上来,郗瑶翻着消息,冷笑两声,“又是他!没完没了是吧!”
海棠奉上茶,也忍不住道,“世子爷也是,还是郡主的堂哥呢,怎倒拆起了自家人的台?”
郗瑶将几页纸一扔,“哼,他这是脑子糊涂了,抢人不成给我来这招,打量着上回我没找他,以为我好欺负呢!”
郗瑶思忖片刻道,“这事瞒着于青芜,还得找几个好手……”
诚郡王世子霍裕这两天正烦呢,好不容易找到青芜所在,偏偏她不愿和自己走。找人给那什么学院点教训,那夫妇俩也太不顶用,一个回合没走完就被揭穿了面皮。
那汉子还被扭送到了京兆尹,也不知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霍裕一杯一杯喝着闷酒,贾仲林拎着酒壶坐过来,“世子怎么不过去玩?那边正玩着京里新出的纸牌呢!”
霍裕眉头皱着,瞥一眼闹起来的人群,心里烦闷,语气也不大好,“还玩什么玩,再玩自己都要掉进去了!”
贾仲林略一思量,便知他说的什么事,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世子爷多虑了,那汉子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当真?”
“您放心!我早托人送口信进去……那汉子最重视的莫过于独子……”贾仲林面上保证,心里却不大在意,即便是透露出去,那与他贾某又有什么关系?
人是霍裕找的,事巴结霍裕的狗腿子办的,他不过是喝酒时提了提,连个旁人都没有,谁又能牵扯到他身上?
霍裕略放下心,只与他嘀咕几句,又喝了几壶酒。
天色已晚,众人说说笑笑回府。霍裕喝得头晕眼花,踉踉跄跄被小厮扶着上了车。
马车刚驶过半刻钟便停下了,霍裕骂骂咧咧掀开帘子,“怎……么回事?到府上了吗?”
外面车夫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厮“啊”一声,这分明是个小巷子,他们回府的路上都是大道,怎会驶进这里,莫不是……莫不是遇到歹人了?
一时间各种传闻在小厮脑海里轮番转过,直吓得他浑身发抖。霍裕一把推开他,跳下马车,叫道,“什么人?出来!知道小爷姓什么吗?不要命了!”
他叫着叫着,四处并无声响,心下有些不安,一回头,车里的小厮不知何时已晕了过去,霍裕不由咽了咽口水,悄悄往巷口退了两步,就要逃跑时,突然从天而降一口麻袋,直将他罩得严严实实。
“谁啊?放肆!”
郗瑶从巷口走过来,踢了两脚,“哼,放肆?您在我这儿可放肆不止一回两回了!”
她招招手,“揍他!”随行的几人早被吩咐过,专下黑手,看着没什么伤口伤痕,其实疼在里头。
霍裕只听到外面似乎是个女子声音,说些什么听不清楚,再欲细听,便是一阵拳脚相加,直疼得他哭爹骂娘。
京城这一晚,哭爹喊娘被套麻袋的可不止霍裕一人,那些参与的少爷们一个也没逃脱。
诚郡王府,霍裕躺在床上疼得直嚎,偏偏从外表看又没什么伤痕。
“爷爷请太医请太医,这些庸医……疼死我了!”
“好好好,管家,去请太医!”
那边上被骂庸医的老大夫面无异色,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就是请太医来了,今日也只会说无甚大碍。
屋内正因小主子痛呼忙乱一团,忽听人通传,“王爷,昭宁郡主来了。”
霍裕动作一顿,她来做什么?不对,自己最近得罪的人也只有她了!
霍裕揪住诚郡王袖子,坚定道,“爷爷,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打的我!”
“别胡说!”诚郡王摸摸胡子,那小丫头他也见过几回,乖乖巧巧虽有些机灵,可叶不像干出这等套麻袋打人的流氓事。
他也不管孙儿口口声声“凶手”“凶手”之类的话,只让管家将人迎进来,看看这炙手可热的郡主好端端来他们王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