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父和她提过这个人,言语间颇有几分满意,郗瑶追问过,郗父只道等二人相处了自然知道是什么人。
她都快忘了有这么号人了,这时见他一回来,二房的丫鬟嬷嬷们皆是喜眉笑眼,不免有几分好奇。
“郡主回来了,长臻公子在院中等您呢!”
郗瑶穿过垂花门,就见药架旁站着个白袍公子,他听到通传声,转过身来,让人眼前一亮。
见了他,才知什么是如切如磋,如玉公子!连手上灰褐色的草药也更衬得指尖白玉一般。
郗长臻见对面梳着双丫鬓的小姑娘盯着自己手上的草药,面露赧然,他将草药放回,笑问,“可是......阿瑶妹妹?”
郗瑶点点头,“长臻哥哥?”
郗长臻也点点头,“收到信时还在北疆,倒是未能赶回来......”
“公事要紧,咱们自家人什么时候见不都一样?”
郗长臻嘴角一勾,“听说阿瑶妹妹喜欢医术,回程时搜罗了些医书,妹妹留着打发时间。抱扑!”
院门外一个瘦长个儿的小厮应声,没一会儿抬着个楠木箱子进来,一箱子皆是各种医书,可见是用心搜罗的。
郗瑶捧了本医书越看越高兴,郗长臻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咳嗽两声,“回头让丫鬟们整理了慢慢看,在这太阳下看,仔细伤了眼睛。”
郗瑶恋恋不舍地收了书,逢春上前将箱子搬进去,轻松的样子让叫抱扑的小厮目瞪口呆。
“别愣着了,”郗长臻敲敲他,“去把给郡主带的皮毛料子抬进来。”又扭头对郗瑶道,“北疆物件不如京城精致,倒是皮毛料子不错,你年纪小,恐是受不住寒,正好做几身衣裳。”
说是几身衣裳,可抬进来三个大箱子,皆是塞的满满的,海棠领着人去登记入库,夏芷伺候两人用膳。
不得不说,郗长臻真的是个极温柔的人,不像和林夫子在一起,时不时还要被戳一下,与他相处,便仿佛沐浴在月光下春风里,令人身心放松。
吃了饭,两人凑到书房下棋,主要是他教,郗瑶纯粹是看着粉晶棋子好看,才兴起学着玩玩的心思。
等郗父回来时,就见两人一人一边,正襟危坐下得尤其认真,恍惚间他还以为是两个国手大家在激烈交锋,凑近一看,好嘛,“难为你和幺儿下得这么认真!”
郗瑶不解地看着突然突然出现的爹,又看看对面刚夸过她的人。郗长臻在她茫然的眼神下没憋住笑了。
她恍然大悟,“长臻哥哥你逗我!”
“哈哈哈哈”郗父大笑“幺儿啊,你这手臭棋,没长臻这水平还逗不起来呢!”
“阿爹!”郗瑶不死心瞅了几眼也没明白自己哪有问题,脸一红,“哼,不玩了,我做课业去。”
郗父与郗长臻对视一眼,看着小姑娘恼羞成怒地跑出去,不免哈哈笑起来。
郗父坐在郗瑶的位置,捡了棋子,笑骂,“这丫头......”
郗长臻持了烟晶棋子,“阿瑶妹妹十分聪慧,只是下棋......确有些难为她了。”
“哈哈也着实难为你了。”
“老师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今日也不是休沐的日子,这个点往常都在衙门。
郗父落了一子,“偶感风寒,请了假。”
这可没半点不适的样子,郗长臻会意,八成又是世家出了什么幺蛾子,妄图拖老师下场。
郗瑶一路急走回了梧桐院,才缓和下来,时辰也不早了,便让夏芷拿了书箱过来,认认真真练起了字,可不能再让林夫子又打回来重写了。
申时三刻,又听丫鬟通传安国长公主府的赵嬷嬷来了。
“老奴去迎一迎,”李嬷嬷放下手里的针线,“定是长公主殿下又瞧见什么好看的衣裳首饰,给咱们郡主送来了。”
屋内的丫鬟一笑,概因这已经是赵嬷嬷这个月第四回 来了。
上回是云裳阁的珍珠云肩,上上回是一对碧玺蝴蝶簪,上上上回是一只镂雕梅子盒,这回大家都猜八成又是一件首饰或衣裳。
不过似乎不大一样,赵嬷嬷福身行礼。
“嬷嬷这回来给咱们郡主带了什么好东西?”夏芷打趣。
赵嬷嬷看这群丫头憋着笑,便明白了,“这回可是正事,殿下预备着后日在和归园开赏花宴,特让老奴来和小郡主说一声,务必要过去,都是些差不多年纪的少爷小姐,小郡主权当凑个热闹。”
“好,我一定去。”
赵嬷嬷又寒暄几句,忽朝一起来的一小丫鬟低语几句,拿了个小匣子出来,脸色微窘,“殿下收拾库房,瞧见个珊瑚手钏......”
话没说完,众人便笑了,赵嬷嬷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郗瑶笑得靠在桌前,“姨母再这样下去,家当都要送完了!”
“那是郡主可人疼,咱们殿下巴不得将郡主领回去养呢!”
赏花宴这一日,天气晴朗。
郗瑶赶着早过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她先去和姨母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那串珊瑚手钏,长公主握着她的手,不住点头,“我就说这手钏你带着一定好看。”
“姨母的眼光好,珍珠云肩我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京城不少铺子还不错,下回咱们一起去瞧瞧。今日呢,就好好在园子玩,都是和你年纪相仿的,咱们幺儿还缺了几个手帕交。”
郗瑶点点头,“好!”
今日她带了海棠和逢春,主仆三人慢悠悠进了园子。这个时节,也不知长公主从哪弄来这么多花,其中一株瑶台玉凤,洁白如雪,郗瑶瞧着总觉得像舅舅宫里的那盆宝贝。
她正琢磨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不善。
“你就是昭宁郡主?”
第15章
郗瑶转身,就见五步外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一身大红织金袄裙,脖子上挂着镶金嵌玉璎珞,身
材微胖,珠圆玉润,瞧着颇为可爱,可说出来的话便没那么讨喜了。
“你就是昭宁郡主?”许是没人理她,她又问了句,语气更是不耐烦。
刚才园子行礼的时候难道没看见她?
郗瑶不欲理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家伙,带着两个丫鬟转身欲往花厅里去,偏这姑娘见他们要走不依不饶不乐意了。
“哎你走什么?问你话呢?难道没人教你问话要答吗?还懂不懂什么是礼数!”
郗瑶脚步顿住,瞥她一眼,海棠小声道,“徐将军之女徐宝珠。”
“先不说我懂不懂礼数,倒是你,一上来便问别人身份,敢问可曾自报身份,这难道便是你所说的礼数吗?”
徐宝珠不忿,抬手指着她,“你......”
郗瑶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什么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昭宁郡主吗?没错,我是!这位知礼数的谁家千金,特地过来问,莫不是要行礼吧?那便请吧!”
“谁要给你行礼?”
“我莫不是记错了,刚才进园子,诸位少爷小姐行礼行错了,原来咱们这儿是不用在乎礼节的吗?”
海棠上前一步,福身道,“您并没有记错,少爷小姐们也并非行错礼,您是皇家郡主身份,自当受了众人参拜。”
徐宝珠僵着身子,面色涨红,“你你......你们欺负人!”
谁欺负人啊?郗瑶翻了个白眼,我们好端端赏个花,你凭空冒出来找骂,难不成还是我们的过错?
“郗大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粗鲁......”
“得了吧,还行不行礼了?”
徐宝珠一跺脚,扭身走了。
“这小姑娘!”郗瑶摇摇头感叹。
“噗嗤,郡主别一副大人的样子感叹,徐小姐可比郡主还大呢!”海棠笑道,“徐小姐性子急了些,也是因着徐将军府上有了五位公子,才盼来这么一位小姐,自小娇宠长大,实没什么心眼,只是今日不知怎么找上郡主?”
原来她就是那位徐姓将军的女儿啊!何止是没什么心眼,这看着也不太像有脑子的。
进了花厅便觉的眼前一亮,各家的姑娘们都聚在此处,或是三五成群聊些时兴的料子,或是交好的几人说些私房话,莺歌燕语,百花争艳。
隔着一片湖便是竹林,男儿们倚湖傍水谈笑风声,这个年纪正是少年慕艾时,湖那边不时传来一阵笛声琴音或是高深诵诗声,花厅的姑娘们不时偷偷瞥两眼,捂着嘴笑得两颊如烟霞纷飞。
安国长公主年纪大了便爱办些少年少女的赏花宴,若是凑成了几对佳偶,更叫人心里愉悦。
往前也偶尔办过几回,今年因着想给外甥女找几个玩伴,特将年纪放宽了些,是以今年场面格外大,特地邀请了京里有名望的几位公侯夫人并国子监的几位夫子。
没一会儿,安国便领着夫人们过来了,众人都入席坐下,有伶俐的小丫鬟伺候茶水点心。安国说了几句场面话,介绍了几位夫人并今日的比试流程及规则,便有大丫鬟带着人将这些姑娘们所笔墨纸砚等物送上来。
上午是比试,下午公布成绩,剩下时间便是两边游玩,湖上两座并行桥,间隔不过五米,借着游玩,也是让众人自行相看。
几乎全京城数得上的少爷小姐都在这园子里了,既为了名声远扬,又为了寻得喜欢之人,众人怎么能不铆足了劲作诗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