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道圣旨,让爬树折杏花的小姑娘成了他的太子妃。
再回到京城,小姑娘成了清新柔嫩的少女,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仿若枝头杏花,白里透粉,笑起来时,嘴唇微微上翘,就像是星空中的弯月。
她端着一碟杏花糕盈盈笑着:“殿下尝尝我做的杏花糕,我也就这点手艺还能见人了。”
他吃了一口,味道,只能说无功无过,可看着眉眼弯弯的人,马上香甜地吃起来。那一天他突然间就明白了当年谢挺为何吃的如此可口了。
谢重华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曾经的杏花糕藏得是她的情意,如今的杏花糕藏得是她的好奇心,她很好奇眼下太极殿内是何情形。
皇帝的魂在狗身上,那狗的魂呢?在皇帝身上?想想可能性还挺大,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别样有趣,真想开开眼。
出门时,景宣帝心想事成的欢喜已经所剩无几,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脖子里冰冷的链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时的身份,马上,他将以现在的模样行走后宫,万一被人知道,稍微一想景宣帝就觉窒息,幸好,没有万一!
心情很好的谢重华牵着狗走在宫道上,看一眼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不满的狗皇帝,她又找到了一条不杀狗的理由,狗皇帝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
太极殿里,大总管李德海很不开心,盖因景宣帝陷入不明原因的昏迷。
这事还得说回一个时辰前,约莫是因为太-祖太宗都壮年而逝,景宣帝特别注意养生,每日午膳后都会歇上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今天也不例外,待景宣帝睡了半个时辰还未自然睡醒,李德海便打算叫起,景宣帝特意吩咐过的。可无论李德海怎么叫唤甚至推搡,景宣帝就是不醒,李德海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他壮着胆子探了探景宣帝的鼻息,有气的,脸色也是红润的,不然李德海能当场吓死。
可怎么都叫不醒景宣帝,李德海还是吓了个半死,他还不敢声张,悄悄请来了最信任的太医,太医也一筹莫展,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正愁肠百结着,小徒弟福林进来说,皇后来了。
李德海头霎时又大了一圈,至亲至疏夫妻,他私以为,这话用在帝后身上再恰当不过。他冷眼看着,陛下对皇后的宠爱不像是假的,对谢氏的忌惮也不像是假的。帝后二人最终会走到哪一步,端看陛下对皇后的心有几分真。
因此,李德海是万万不敢让谢皇后知道陛下昏迷不醒的消息,以免引起不堪设想的后果。稳稳心神,出现在谢重华面前时,李德海已然神色如常,好歹是做御前大总管的人,这份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娘娘万福。”李德海笑盈盈请安,不经意间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狗眼,李德海微微一愣。
景宣帝仔细打量李德海神色,心里便有了数,自己的身体肯定出岔子了,但是还没驾崩,不然这奴才没这么镇定。肉身未死,情况就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景宣帝如此安慰自己。
“娘娘来的不巧,陛下还歇着呢,今儿忙过了头,歇的迟了。”偶尔也有这种情况,是以李德海心也不虚。
谢重华看着笑容谦卑恭敬的李德海,若非早知内情,她还真看不出其中猫腻,只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主子能装,奴才也不差,当年她可是被瞒的死死的。
“那我便不打扰陛下了,”谢重华笑着道,“本宫刚做了一些杏花糕,回头等陛下醒了尝尝。”
“陛下最爱吃娘娘做的杏花糕了。”李德海笑眯眯的。
谢重华笑笑,凝神听了又听,没听到想听到的犬吠,很有那么点的失望,转念又想,莫不是被堵上嘴了,毕竟堂堂九五之尊状如狗,着实是不好传扬出去。望一眼林立的侍卫,谢重华嘴角微翘,松了松手。
早就蠢蠢欲动的景宣帝一察觉到狗链松了,当即如离弦之箭蹿了出去。
这个变故显然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毫无防备之下,就这么让景宣帝钻了空子直奔殿内。
“旺财!”谢重华假惺惺喊,顺势就抬脚跟上,“不许放肆!”
李德海没跟上这套路,等他反应过来,谢重华已经越过他,李德海脸色骤变,急追上去:“娘娘!”
被拦下的谢重华不解般皱起眉,直视李德海。
李德海硬着头皮道:“娘娘且等等,奴婢让人把狗带出来。”
谢重华微眯了眼:“这殿里莫非是藏了什么人,所以本宫进不得。”
李德海心里苦,比泡在黄莲水里还苦,他倒宁愿是皇帝在殿里藏了人才好呢,反正头疼的又不是他,可不是啊。欲哭无泪的李德海弯着腰赔着笑脸:“娘娘说笑了,这殿里哪能藏人啊,只是皇上吩咐了不许人打扰,还请娘娘见谅。”
“少在这嬉皮笑脸糊弄本宫,”谢重华突然翻脸,端起正宫娘娘的派头推开李德海,“若皇上在休息用得着你防本宫防贼似的,只怕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德海被推了一个趔趄,让出道来,转眼便有两个侍卫拦了前路。可见景宣帝是有多么的防备她,谢重华心里啧了一声,看来今天是看不成狗皇帝的热闹了,只也不好立刻偃旗息鼓,当下冷笑:“怎么,你们也要拦着本宫。”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景宣帝的声音清朗中还带着几分午睡刚醒的懒散,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含笑望着谢重华:“难得见你发一次火。”
第7章 皇帝是条狗7
谢重华愣了愣,这就换回来了?心念一转,她拿捏着语气道:“我想把旺财带回来,可这个奴才防贼似的防着我,竟是一步都不让我上前。”说到这里,谢重华瞟一眼景宣帝,“莫不是陛下在里头藏了什么宝贝,不好叫我瞧见。”
这事细究起来肯定是她没理,所以谢重华决定胡搅蛮缠,吃醋的女人哪需要讲理。
景宣帝大笑,似乎是被拈酸吃醋的谢重华取悦:“说什么呢,朕这两天没歇好,就吩咐李德海不许人打扰,哪知道这奴才这么死板,连你也拦着。”
得嘞,娘娘没错,全是奴才的错。李德海膝盖更弯了几度,抬手打了下自己的脸:“娘娘赎罪,奴才愚钝。”
谢重华瞅他一眼,又看一眼景宣帝,脸色好转几分。
“朕似乎是闻到杏花糕的香味了。”景宣帝看了看芝兰手里的食盒,“正好朕有点饿了。”说着景宣帝拉起谢重华的手,带着她往殿里走,重新做人的景宣帝心情非常好,还有心思玩笑,“你要是不信,就进来瞧瞧,可有藏什么宝贝。”
宝贝么,还真有一个。
“汪汪汪。”惊慌失措的旺财见到主人,兴奋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飞奔向谢重华。
旺财绝对是全场最懵,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追,吓死狗子了。
听着这一叠声的狗叫声,谢重华就知道是此旺财是真的旺财,景宣帝可不会叫得这么欢。看看抱着她小腿很想往上爬的旺财,谢重华纳闷极了,怎么换回来的?
景宣帝也纳闷,他趁机跑进大殿,就见太医愁眉不展的守在床头,自己安安静静躺着,景宣帝大松一口气,他真怕自己形状如狗。
松了一口气的景宣帝还想更近一步看看自己的身体,宫人便蜂拥而至,情急之下撞到椅子,疼得他眼冒金星,紧接着便觉天旋地转,再回神,他已经回到自己身体内。
难道疼痛能让他换回来?一时之间景宣帝也想不明白,只能暂且压下。
“看来是吓坏了。”谢重华抱起旺财,如今它的体型和成年京巴差不多,倒还抱得动。
景宣帝的视线落在谢重华怀里的小獒犬上,小獒犬也正看着他,关系非比寻常的一人一狗隔空对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景宣帝觉得这狗似乎在打量他,盘算着什么。盘算着夺了他的肉身取而代之?景宣帝眼底闪过隐隐寒光。
“汪!”直觉过人的旺财炸了毛,凄厉地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往谢重华怀里拱。
“嘶”景宣帝倒抽一口冷气,面上血色刹那间褪尽,整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好似正在遭遇极致痛苦。
“陛下。”李德海险险扶住脚步踉跄的景宣帝,满目惊惧,生怕景宣帝再次昏迷。
谢重华也满脸担忧,放下扑腾个不停的狗转而搀扶景宣帝。
“汪汪汪。”被放下的旺财委屈又不甘地叫起来,一下一下扒拉谢重华的裙摆,还在试图往上爬。
芝兰见状,赶紧将它抱起来,抚着皮毛安抚。
谢重华:“还不快传太医。”
“不必,朕没事了。”景宣帝摆摆手,剧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目光复杂又晦涩地看向小獒犬,剧痛袭来那一瞬间,他正在想,要不要杀了这条狗,没有一个人想当狗,尤其强势尊贵如他。变狗这种经历,他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遍,那一刻,他是真的起了杀意,随后锥心蚀骨的剧痛袭来。
景宣帝苦笑,看来自己暂时动不了这条狗。既然杀不得,那就……并不陌生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景宣帝晃了晃身子,连忙压下那个念头,刺痛也随之消失。景宣帝的脸白了青青了白,杀不得,连要到身边来的念头都不能动,朕上辈子是怎么得罪这条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