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巴当即怂了,委屈地退到景宣帝的脚后,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彷佛在告状。
“没出息,”景宣帝忍俊不禁又恨铁不成钢,“平日里惯会作威作福的,如今倒是被一条小奶狗吓住了,论年纪,你都够格给它当祖宗了。”
这狗还是景宣帝送给谢重华的,彼时景宣帝还是太子,谢重华尚未进宫。算起来,这狗也有八岁高龄,可不是能给小獒犬当祖宗。
京巴呜咽一声,肥屁股一扭,跑到谢重华身前,咬她裙摆。
谢重华伸手将它捞起来,安抚地顺顺毛:“谁让它只长年纪不长个儿。”成年京巴的体型和小獒犬没差多少,日后倒是会差的多起来,不过是比獒犬越来越小。
景宣帝啧了一声,颇有点幸灾乐祸:“这样看来,九月的好日子到头了。”
九月,谢重华为京巴取得的名,因为是九月里来到她身边,顺口便取了这么个名。
九月叫了一声,不知道是反驳还是委屈,拿脑袋供谢重华。
谢重华摸摸它的头,笑:“怎么会,它怎么能跟你比,你永远是正阳宫的扛把子。”
被安抚的九月顿时又满血复活,扭头冲着景宣帝叫,尾巴一甩又一甩。
“小人得志。”心情不错的景宣帝笑骂一句,看着笼子里的小獒犬随口问道,“这狗取名了吗?”
谢重华溜一眼景宣帝:“旺财。”
景宣帝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旺财?”是这两个字吧?
谢重华颔首:“朗朗上口,喜气。”
景宣帝眉梢跳了跳:“朕原本以为会叫三月,没想到你还能更敷衍。”
“贱名好养活,何况大俗即大雅。”谢重华振振有词。
景宣帝无言以驳,同情地看了看笼子里已经能看出日后该是何等威风凛凛的小獒犬,露出一个牙疼一般的笑容。
“回头子由知道了这名,准得笑话你。”
“笑就笑吧。”回头三哥知道来龙去脉,笑话的指不定是谁。
景宣帝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下个月就是你生辰了,可惜岳父他们都赶不回来,不然还能见上一面。”景宣帝转了话题。
谢重华抚狗的手顿了顿,怀里的九月轻轻地叫了一声,仰头看着谢重华。谢重华摸了摸它的耳朵:“不过是个生辰罢了,自然是陛下的正事要紧。”
“回头待岳父凯旋,朕带你去谢国公府补过一回生辰可好?”
多大的恩宠啊,谢重华喜形于色:“那我先谢过陛下隆恩,陛下可不要食言。”
景宣帝扶起屈膝的谢重华,望着她笑意盎然的脸,刮了下她的鼻尖:“这话说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眉眼带笑,语意温柔,十足十的好夫君。
曾经,谢重华是真的这么以为。
一朝梦醒,才明白他一直都在骗她,六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骗她。往日种种恩爱化作利刃,将她千刀万剐。
谢重华弯了眉眼:“陛下金口玉言,自然是不会骗我的。”
景宣帝用了午膳,还在正阳宫歇了一觉,方神清气爽地离开正阳宫。
谢重华送至宫门口,望着御辇缓缓远去,直至消失在拐角处,谢重华依然站着,久久未收回目光。
“娘娘莫难过,”芝兰捂了嘴角笑,“陛下晚上还要过来的,再过几个时辰就能见到了呢。”
几个宫人纷纷应景地笑,主子受宠,她们跟着有脸,自然是欢喜的。
谢重华回头,视线掠过一张张喜气洋洋的脸,只觉得滑稽。
人人都觉得他们是恩爱夫妻,实则二人都各怀鬼胎。夫妻做到这份上,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更滑稽的是,曾经,她唱了那么多年的独角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变身了哈
第5章 皇帝是条狗5
回到太极殿,皇帝便开始处理政务,没一会儿,大太监李德海恭声禀报:“陛下,安乐县主奉太后之命送来点心。”
“让她把点心留下。”景宣帝头也不抬,并没有见一见魏婉儿的意思。他不想给魏婉儿这份体面,进而让魏太后多想。虽然他态度如此明确了,魏太后还是想的有点多。
魏太后这般,让景宣帝更坚定不能把魏婉儿收入后宫,实在是魏家人都不大聪明的样子。太后是亲娘,摊上了那是命,魏婉儿这个表妹,他是不想摊上的。一旦魏婉儿成了嫔妃,太后还不得为了抬举魏婉儿作天作地,届时姑侄俩一起做妖,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
景宣帝才不想自找麻烦,及笄后赶紧把魏婉儿嫁出去,彻底断了魏太后的念头才是正理。
李德海诺了一声,出去传话,好歹是奉太后之命过来,他这个大总管还是得露露脸:“县主见谅,陛下正在批阅奏折。”
魏婉儿难掩失望之色,转瞬又强打起精神:“这是我亲手做的,待表哥休息了,公公记得让表哥尝尝。”
李德海亲自接过食盒,笑眯眯道:“县主放心。”
魏婉儿方转身离开。
人一走,李德海随手将食盒扔给新收的小徒弟福林:“拿下去吧。”
福林错愕:“这不是安乐县主做给皇上的。”
李德海笑了一声,正因为是安乐县主做的,呈上去才是没眼色。
现如今安乐县主都成宫里笑话了,三天两头替太后送东西,不称陛下只称表哥,这表哥表妹的亲热劲,打量谁不懂。安乐县主主动如此,奈何皇上一点不领情,可不就把安乐县主架在了墙上。
宫里人都等着瞧魏太后和安乐县主怎么下来,若是做不了嫔妃嫁出宫,夫家心里能不膈应,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至于做嫔妃,李德海不大看好,他伺候皇帝十几年,不敢说对圣心了解十成十,六七成还是有的,皇上对安乐县主是有些瞧不上的。
*
没见到景宣帝的失落让魏婉儿脑袋清明了些,她咬住下唇,她相信那个梦,但是到底非亲身经历,所以感触不深,遇到事忍不住就按照本能来做。于是又忘了,在梦里无论自己如何做小伏低都讨不了表哥的欢心。
她送再多表哥喜欢吃的杏花糕都是枉费功夫,又不是谢重华送的,想起梦里那一幕幕,魏婉儿俏脸扭曲了下,她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是把狗抢过来,有了那条狗,她相信终有一天,表哥会亲手接过她做的杏花糕。
自觉找到正确道路的魏婉儿开始每天到正阳宫报到,风雨无阻。美名其曰看狗,她只看不张口要,谢重华还真不好赶人。偶尔景宣帝过来遇上了,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把魏太后心疼的不行,可怜见的,难得这么喜欢一样东西,却只能干看着。
魏太后是心疼,芝兰是气:“娘娘知道吗,外头都在说……说您不近人情,安乐县主这么喜欢那条狗,您都不送给她。”芝兰都要被气死了,不说安乐县主没分寸只说她家娘娘小气,简直强盗逻辑!她家娘娘自己的东西,因为别人喜欢,就要君子成人之美,她们怎么不把自己的珠宝首饰送人,谁不喜欢了,她就喜欢,喜欢死了。
“爱说说去吧。”谢重华以前就不是个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现在更不会。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谢重华能心平气和,芝兰可不能,气呼呼道:“奴婢看,安乐县主就是故意的,硬要不走,就软着来,太阴险了。”
“姐姐慎言。”玉兰听不下了,“安乐县主到底是主子。”
芝兰是打小伺候谢重华,陪嫁进宫的,情分不同寻常。而玉兰是进宫后才调到谢重华身边伺候,这名还是谢重华循着芝兰的名字赐的。所以虽然同是大宫女,玉兰向来以芝兰为先,轻易不驳芝兰面子,眼下也是实在忍不住。
芝兰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方才也是气急了才无状。因此玉兰一斥,芝兰便跪了下去:“娘娘赎罪,奴婢失言了。”她那话若是传出去,到底不妥当。
“起来吧。”谢重华笑了笑,“本就是魏婉儿不讲究,许她做还不许人说了。你们要是在这正阳宫里都不敢说话,那就是我无能了。”
芝兰顿时挺直了背,像是有人撑腰了。
玉兰便笑:“娘娘这样惯着奴婢们,小心惯坏了。”
谢重华目光掠过二兰,慢悠悠说道:“惯不坏。”
曾经,她是真的如此认为,对于身边人,她自问是宽厚的,尤其对芝兰玉兰,两者之间,芝兰更甚,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因为受宠,芝兰自来活泼大胆,敢说敢为。好在到了外面,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并不曾闯过祸。而玉兰,大抵是出身宫廷的缘故,谨小慎微惯了,行事稳重内敛,谢重华重用她,却也留了三分余地。
可偏偏的,半路主仆的玉兰忠心耿耿,一起长大的芝兰却背叛了她。
世事是如此的无常。
说话间,宫人禀负责养狗的小太监求见。
谢重华没时间整天盯着狗,也不方便时刻把狗带在身边,遂专门拨了几个小太监分三班轮流照顾,让他们一有异状便报上来。
都知道这狗是谢三爷送的生辰礼,谢重华甚爱之,为此还驳了魏太后的面子,且每天都要瞧上几眼,下面人哪敢怠慢。这不一不对劲,马上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