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人杀了,杀完了人之后他还安安稳稳地继续在铁路局工作,在敌人眼里他身上的嫌疑约等于没有,甚至比自己人还小。
所以他直接被敌军调去了东北,在那里高调经营了小半年,搞爆了对方埋在己方的一条卧底线,还偷出来一包□□图纸。
——这结果简直惊天动地。
连收到密信的江时直属组织领导都震惊了。
搞出这么大的事儿,敌军当然要发疯,那段时间几乎是无差别攻击,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所以,就算江时刨完坑后把土埋的埋的再好再没有差别,也不可能安稳活下来。
组织费了大力保他。
造成的结果就是:“江时”被枪决,明面上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
然后他带着余琨瑜秘密逃回金陵。
说实话,余琨瑜跟在江时身边一年多快两年了。
跟他共住一间房共吃一碗饭甚至共睡过一张床,但到如今也还是没完全搞明白他。
江时这个人吧,骨子里天生就带着一种吸引力。
对他有好感的人会忍不住亲近他,信任他,把他当成是挚友和理想。
就像个追光者一样。
而他是那个引领前路的光。
对他心怀怨怼的人,也会忍不住产生好奇,忍不住想研究他,研究透他,明明已经恨入骨髓,征服他的欲望却依然要比杀了他要强上一万倍。
余琨瑜有时候觉得,如果她和江时同时陷入绝境,结局一定会是两个走向。
她着急忙慌地叭叭叭一堆,敌人只会闭目塞听一枪崩了自己。
而江时只要轻蔑地冷哼一声,对方就会放下枪,气急败坏地问“你哼什么?”,然后心甘情愿地听他洗脑,最后成功被蛊惑自己主动拿钥匙开牢房门,恭送他出监狱。
——江时就是这种人。
面对余同志的疑惑,江时同志眉眼弯弯笑的十分愉悦:“你不懂,从学名上讲,这就叫人格魅力。”
“......”
余琨瑜面无表情地收回眼神。
不想听他每日例行的自夸自擂。
“没骗你。”
男人丢给她一个红柿子,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你看看史书就知道,很多风流人物最早发家的时候,都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纯粹靠人格魅力取胜,然后一步步留名史书的。”
余琨瑜选择把那个柿子丢还给他。
呸,不要脸。
.......好吧扯远了。
总之,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
如果真的正正经经举办一个婚礼,那么按照江时这些年处下来的人脉,根本就是在给敌人自爆坐标。
所以最后,在余琨瑜的坚持下,他们结婚的章程非常简朴。
江时最尊敬的老师段厚主婚,他的上司蔚赣做证婚人,再加上余琨瑜最要好的一个闺蜜算是女方见证,然后和余家人一起,在他们的新房子里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婚宴,就算是定下夫妻关系了。
至于江时的长辈亲戚,人都在老家,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就只提前写了一封信回去算作通知。
婚礼第二天,江时和余琨瑜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给自己在意的亲朋好友们都寄了通知书,告诉他们结婚这件事儿。
通知书上除了宣告夫妻关系,还申明不受贺礼,以及再三告诫他们不要宣扬声张,万事低调为上。
余琨瑜生性安静,不喜与人结交,所以要告知的朋友并不太多,仅寥寥三四闺蜜和一位外国笔友。
如今他们都不在苏南省,鞭长莫及的,最多也只能回一封恭喜信。
江时的友人同学们倒是十分惊喜。
然而他们向来都是有分寸的人,知晓要低调,便都应了通知书上的请求,不送贺礼,不宣扬声张,只说等风波过去,再过来补这一回的喜酒。
江时十一岁离开胶安县,很少回老家,如今连许多亲戚都认不全了。
可以说主要的人脉圈子都在金陵、华北以及法国。
于是这就造成了一副十分尴尬的局面:
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的妻子是余琨瑜。
而他的亲戚们都以为他的嫡妻是顾长英。
这就好比,一个嫁给了江时,而一个嫁给了江家。
所以,当江时的信寄回老家,由管家拆开,一字一句念给老眼昏花的江老爷江老太太以及不识字的江母时,整个江家大堂都陷入了寂静。
江母当年提议给江时娶妻,是为了逼他回家。
然而信去了三封,江时不闻不问,也不回,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你们娶的,我不认。
结果就在他们已经彻底死心,只求江时能够在追求革命的道路上偶尔缓一缓,回家来给江家留下一点香火传承就行的时候——
江时告诉他们,他自己在外头结婚了。
妻子余琨瑜是个大学生,知识水平很高,思想与他十分契合,他很喜欢很喜欢。
如今他成为了一名军人,而妻子在新闻报社工作,他们生活的很幸福,在金陵也安定了下来。
只是今年年节空不出时间,可能得要来年才能带妻子回家探望他们。
他还在信里高兴地写:说不定那时,爷爷奶奶都能抱曾孙子了。
祝好。
这封信一念完,连向来话多爱念叨的江老太太,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江母抬起头,脸上神情十分为难:“这......这可如何是好?”
“长英这孩子性情温顺,倘若只是在外头纳个妾室,她是绝不会闹的。只是小时自己娶的这个余琨瑜......信上说还是个女大学生,想必不会甘愿只做个姨太太。”
江老太太叹口气,“如今他两年未归,和长英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但和那位姓余的姑娘,必定是板上钉钉的了。他自己要是愿意认我们给他定的这桩婚事还好,他要是和上次一样,作死了也不愿意认,我们又能拿他如何办?”
江母嗫嚅片刻:“......之前信都写去了,小时还这般做,说不准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章程呢?”
“我就说让你们不要自作主张,不要自作主张!”
江老爷重重地敲着拐杖,又是气又是悔,“他们自己的事儿,他自己心里会没有数吗?你们非不听,好了,如今闹成这样,我看你们要如何收场!顾家在胶安县也不是籍籍无名的人家,顾长英娶进来又送回去,你让县里的人怎么看我们江家?真是,早说了不能让妇人当家,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
他一开口,又是满嘴的指责,江老太太和江母哪里还敢反驳。
只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老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好法子来。
就在江母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合适的法子,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嘭”的一声——
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了这是!”
大堂外静悄悄的,过去许久,没有丝毫动静。
江老太爷蹙起眉头:“柴隆,你去瞅瞅。”
管家连忙应了一声,放下信,小心翼翼地走出去查探究竟。
片刻后,他抹着汗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太,少奶奶她,她晕倒在门口了!”
第39章 我喜欢的少年挺拔而灿烂
事实上, 江时的信是伴随着一个厚重的大包裹一起寄回来的。
包裹里全是余琨瑜精心准备的给婆家的年礼。
从贵重上讲,有国外进口的香水和手表。
从心意上说,有自己亲手做的护额, 香囊, 以及几双千层底的厚棉鞋。
还有她费了好些功夫走街串巷在金陵挑出来的能久放的点心和干粮。
年礼数量不多, 重量也不重, 却处处体贴件件周到。
最起码,在这份年礼上,江母和江老太太都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她们本还心怀疑虑, 毕竟省城对她们来说太过遥远, 大学生这个身份,对于她们这样几乎不识字的小脚妇女来讲,也太过高深。
余琨瑜正是考虑到这一点, 所以除了江时写回来的家书外,她自己也提笔写了一封问候信。
在信里,她言语用词斟酌再三,完全尊重了旧式教条下长大的老人们的思想。
管家一字一句念出来后, 江母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这个儿媳妇了。
她本就性格温顺脾气软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瞒着江时先斩后奏为他娶了顾长英这么个媳妇, 已经是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而这两年, 不论家里寄出去多少封通知、劝说、服软甚至是哀求的信, 江时都不回。
态度冷硬的让人不理解。
江母早就已经内心惶惶, 夜不能寐。
如今总算有了个结论出来, 虽然算不得有多好,最起码也让她不再像以前那般提心吊胆。
说直白些,就算余琨瑜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她也拿这个儿子自己娶的儿媳妇没法子。
而余琨瑜出乎意料的柔顺尊敬,反倒让她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欣喜感。
江时写回家的那封信里,除了满是字的信纸,还有两张照片。
是江时和余琨瑜的结婚照。
男人没有穿大红的旧式喜袍,也没有穿新式西服,而是身着挺拔的陆军军装,腰间还别了一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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