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你试试。”
她心虚地叫他自己试,可他握着的时候还好,去夹东西的时候手指一动,那筷子便吧嗒掉在桌面上。
佟因端正好心态,心里默念为人师表一百遍后,她再手把手教他。
但重复了十几次,无一例外是这样的情况,像手指僵化不会动,比伯金森综合症患者都困难。
佟因奇怪:“怎么会,很难吗?”
他淡淡垂眼:“嗯。”
“今天先不学了,我给你夹?”佟因有点累,说实话,教他用筷子比修炼还难,她宁愿喂他。
到这,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山神庙里,她以为他生气说不用筷子,误会他是想让她喂的事情,忍不住在他不解的视线中笑了一顿。
这次他没有拒绝,佟因真的喂他吃了五口菜。
但他无一例外都没尝出来味道,最后让其他几人扫荡了。
佟因每天给他做不同的五味菜,势要让他尝出一种味道来,可他学筷子的事却无比艰难,她教了上百遍,他就是学不会。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就这么难学?但考虑他教她修炼也不容易,便所有的耐心都用在教他用筷子上。
直到有一天,她端着最后一道菜准备送上饭桌的时候,还没从厨房拐出来,便看见李追玦的手,握着筷子,极为顺畅且流利且准确地夹了一块猪肉放在她的碗里。
两秒后,他望着那块猪肉,乍然又想起什么,飞快把它重新夹回碟子里去,装作无事发生。
而坐在他对面的魑三人,对此视若无睹,嘻嘻哈哈地在闹着东西吃。
佟因:“……”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学不会!
她压下一口气从厨房里出来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
李追玦安安静静看她自己吃得欢快,手指按在他面前的筷子上,来回抚拭:“今天不学?”
佟因气成河豚,但还是要假笑:“我看你自己使得特别流畅,还学什么?我觉得你都能反过来教我了。”
气氛一片死寂,魑猛地埋头狂吃,夫诸默默给自己夹了一大碗菜,小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吃。
李追玦静了片刻,目光都要沉寂下去,在思考在抉择。
忽然,他把筷子塞到她手里,指尖顺着缠上去,覆盖在她的手上,手指叠着手指,冰冷与温热交融,温热染上他的指尖。
像光明正大的十指紧扣。
他垂眼掩盖眼底的谨慎和试探,很认真道:“我教你。”
佟因:“……”
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可这该死的玩笑还真是开得让她该死的……心动。
一种名为荷尔蒙的东西发酵得昏天暗地,她差点沦陷。
但他太正经,贴得再近都有种空白感,让她觉得脸红一下都是亵渎。
她磕磕巴巴:“我、我会用筷子。”
“可以教你夹花生。”
“我……也会。”
“豆子。”
“会……”
“蚂蚁。”
佟因:“蚂蚁!???”
逗呢?他这是誓死要教她是吧?!
反正最后饭没吃成,她把全部菜都扫给李追玦,让他全部吃完,然后钻被子里去了。
这一晚,她默念了两千遍“色即是空”。
晚上做了梦,惊醒的时候模模糊糊看见李追玦在黑暗中拿出那个冰糖盒子看很久,然后把里面裹着彩纸的冰糖一遍遍数清楚后,才收起来闭眼躺下。
一开始她没想太多,可后来她发现,似乎是每晚他都会拿出来数一遍才会安心睡下。
仿佛在担心木盒里的冰糖会无缘无故消失……
第29章 试探
村里的气氛躁动起来,不是最近的事情。
但佟因察觉到明显的区别,似乎越来越紧迫。
夜晚趁着村民不会出没,她带着小白,去村口等魑回来。
她让魑去村外买一些村里没有的食材,大概是这个时间回来。
佟因没想过大晚上也会有村民在村口走动,靠近扫一眼,才知道是熟人。
“记得我教你的办法,不要想一去不回就能出村,不能是骗自己的,而是认定一定要回来的那种,哪怕有一点点潜意识要彻底离开,都会死得很惨,即便成功出去了也是如此,外面的世界还有更多被幻术蒙骗的人,村口只是一小部分,牢记我之前说过的话,想尽办法找到天灵族,他们一定会来,快去。”
周巫把沈沛儿一推,紧张又迫切望着村口。
沈沛儿战战兢兢地挪出村口,在那些静坐的人群中,一步喘一口大气,害怕得脸色发白。
她本打算回头看看周巫,谁知道看见周巫身后的佟因,吓得在小道中跌倒。
“快走啊!磨蹭什么?你在村子里不可能过得下去,你还想活着就去找道族,我们一起合力解决李追玦,再把村子拆了,现在村子里的人情绪到了顶点,我撑不了多久,你别给我磨蹭!”
周巫觉得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劝:“别觉得我是害你,推你出去是在救你,找到天灵族一切都会不一样,信我。”
沈沛儿惶恐地一把拿起跌在一边的包袱,爬起来后跌跌撞撞地往外狂奔,像逃命:“你、你让李庙主找周巫,是他让我做的,别杀我!”
看着狂奔离开的沈沛儿,周巫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倏尔回头,对上佟因凝固的目光。
佟因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你要跟道族合作杀李追玦?”
周巫面对佟因,脸色复杂又难看到极点,“因因,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彻底站在李追玦那边,你若是此时弃暗投明,我们还能好好过下去。”
“道族和李追玦之间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佟因很冷静。
知道一切之后的她,无法站在道族的立场去思考李追玦。
“不管到底是什么恩怨,谁对谁错,这不重要,你难道不知道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周巫抬手一指死在坟墓边被清洗的村民,“这是李追玦作的孽!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佟因笃定:“我很清醒。”
“是李追玦先要搞我们,我们才会这样做,李追玦要清洗一半的村民,还把这事赖在我头上,我反击有什么问题吗?而且已经不少村民让人出去寻求道族的庇护,这都是李追玦逼的。”
周巫很激动,梗着脖子唾沫横飞,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愤怒和激进。
佟因垂下眼扭头就走。
“因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周巫想追上去,又停下脚步,迟疑了半日最终还是放弃。
现在的因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女孩,她被魔鬼蚕食殆尽,不过剩下一个空壳。
不再是他的小女孩。
佟因走得很快,小白追上来,她顺势问:“道族是不是一直对这个村子虎视眈眈?”
这不是凭空想象,从之前祭祀时,村民里混进好几个道族就得以窥见。
小白想了一下:“对,虽然平静了一百年,但是道族从来没有对李追玦掉以轻心,怎么了?”
“要出事了,”佟因心里很急很乱,有种要变天前的压抑,“我担心村子里这么多人出去找道族,可能会挑起争斗。”
刚刚周巫的话里,她关注到的只有这一点,若真的有大量村民出村去寻道族的庇护,这大概会成为道族对村子的一个突破点,两方很可能就此打起来。
“我又一点不太明白,这一切又好像是李追玦促进的,为什么?”
佟因想了很多,但思绪在不断绕圈,得不出任何结论,忽然有了点想法又问:“山神像被毁,道族那边会知道吗?”
“会知道,山神像被砸,道族那边受到的供奉会减少,对整个支脉的发展都会有影响。”
佟因沉默,好像从建立村子开始,他就故意跟道族作对,比如村子选址、砸山神像、手段残忍地杀道族的探子,甚至连跟道族有些许勾结的村民都点天灯示众。
她总觉得,那天灯是点给村民看,也是点给道族的人看。
可现在,他又反常地把村子搅得一团乱,导致村民纷纷出村去找道族。
若是一个人十分厌恶另一个人,甚至连跟那个人有所粘连都会厌恶,又怎么会故意逼迫手下的人倒戈到对面?这不是给对面送人头吗?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他的真实想法——我欺到你们头上,敲锣打鼓告知你,你不敢打过来,那我送你一半兵力,送到你们嘴里帮你咽下去,你们还不敢反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小白茫然。
佟因也跟着茫然了,对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恨不得打起来?
“或许是我多心了吧。”她茫然地揉了把脸。
但不管李追玦到底是怎么想,道族会打过来这事,或许真的会出现,她有些焦虑。
在现代时,她活在和平年代,没经历过战争和动乱,无法想象要是打起来这个村子会变成怎样,李追玦又会怎样。
佟因觉得不能坐以待毙,等到道族真的打过来,岂不是晚了?
她跟魑商量了一下,准备在木屋下面弄个防空洞之类的东西,可以藏物资也可以藏人。
“地窖?”魑满脸迷惑,“没用的,道族的神识一扫,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