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吓得她睡意全无——有个人立在她床边,死死地紧盯着她,那双眼睛,大而无神。
“怎……么了?”佟因连忙卷着被子坐直了身子。
眼睛的主人是周巫的其中一个女随侍,年纪不大,眼睛倒是很大,就是瞳孔有些涣散,像是散光加近视的人摘下眼镜之后的样子。
也没有表情,冷冰冰的一个人。
随侍也不吭声,就看着她,然后替她取了外衣,要给她穿上。
佟因知道古代有古代的规矩,不好做得太出格免的被怀疑,于是顺从地被伺侯着穿上外衣。
“我睡了几日?”佟因找了个话头,打算套套这女随侍的话。
可谁知道这随侍理都不理她,兀自端来了洗漱的盆子漱口盅之类的伺候她漱口。
佟因谨小慎微地根据常识和女随侍的动作漱口,心里却琢磨着,这规矩还挺大,随侍连话都不能说?太没有人权了。
随侍的动作很快,两下摆弄好她的衣着头发,领着她出寝室。
在出寝殿前,佟因背着女随侍把原女主装着银子的荷包和一些首饰一并捞了,这才随着女随侍来到之前吃饭的大厅。
那口关她的棺材就摆在大厅的正中间。
之前没觉得,现在这么一看,还真是诡异,想想有客人过来,一进大厅就看见一口大棺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女随侍带佟因出来后便不怎么动,只亦步亦趋地贴在她身后。
佟因想大概是周巫怕她又去找那个叫李追玦的,所以让人跟着她。
她故作无所事事地出了大厅,迎面便是大院子。
院门紧闭,阳光遍地,燥热笼罩着佟因,层层叠叠的古式衣裙硬是把她热出了汗。
这里真实得不像是书中的世界。
院子很大,周巫站在满满当当的棺材中间,指挥着几个男随侍钉棺材板,看见佟因出来一收不耐烦又厌恶的神色,擦了擦手上的木屑迎过来。
“因因……”
佟因连忙一摆手,“你忙你忙,我到后院看看,不用管我。”
说着转身就从屋侧溜了。
来后院也是有目的的,想跑总得先熟悉地形,于是佟因东看看西看看,又怕身后紧跟的女随侍看出来,只好装作闲逛的样子。
偏偏这院子什么花花草草都没有,一地荒凉,让她找不到借口磨蹭。
佟因找尽借口转了个四五遍,院墙高三米,上面还铺着瓦利碎片,不可能翻过去。
没有任何狗洞猫洞,严丝合缝得像个荒凉的监牢。
挖隧道也不可能,地面不是湿土,是干涸紧实的沙土地。
如果要跑,大概只能从正门走,怎么在周巫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跑?而且出了大门之后去哪里?这是哪个朝代?女子在这个朝代是什么地位?
佟因一概不知。
但她不会再留在这里,她记得排雷里说到剧情展开没多久,周巫有一次险些把原女主掐死了。
虽然是险些,可周巫这个人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她不是原女主,没办法任打任骂地待在他身边“治愈”他。
佟因一边想一边慢吞吞挪回前院,探头探脑一看,周巫已经不在,大约是回了屋里,她盯着朱红的院门,要跑就是现在!
“我去外面逛逛。”
头也不回地给随侍丢下一句,便飞快地跑到院门前,佟因紧张地回头看两眼,那女随侍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对她逃跑的意图并无阻拦的意思。
很好,周巫也没动静,钉棺材板的几个随侍也没反应。
佟因迅速把门闩一拔,推开一条小缝隙侧身钻出去。
第一眼,大街上热闹得很,好些轿子飞似的从眼前经过,明明人不少,却出奇的安静,没有人满为患的吵杂,只有偶尔几声交谈。
有人注意到她,侧目看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佟因总觉得那人在对着她冷笑。
她看见了很奇怪的一点,抬轿子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面无表情,目光一个比一个麻木,一张张脸分明不同,却给人一种刻板的相似感。
就连迈开的步子都是相同的,整齐划一到一种诡异的地步。
跟她身后的女随侍如出一辙。
来不及细想,她随便挑了个方向准备跑,忽然一台轿子在她面前停下来,轿子里的人掀开门帘懒洋洋地探出头来,俯视她:
“佟因?你要去哪里?”
佟因抬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女子,显然是跟原女主认识的,她目光一转便对那女子说:“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女子百无聊赖点点头,轿子降下,佟因连忙过去打算上轿,可身后的朱红大门里传出周巫有些紧迫的声音:
“因因!你又要去找他?!”
“快走!”
佟因急急说了一声,一扭头却撞入女子了然中又有些戏谑的目光。
“因因!”周巫追出来,怒火能把佟因的后背燎了,再把她烧成灰烬。
完了,又要被关棺材里了……
第2章 逃跑
周巫大约没想过,从前弱不胜衣,声音都不敢哼大一点的佟因会一板砖敲在他的脑袋上。
所以防不胜防之下,落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其实佟因自己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干这么暴力的事情。
一开始她其实没打算动手,在刚刚周巫要抓她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她扭头向轿子上的女子求救。
“救我——!”
那女子抬轿子的随侍人数是周巫随侍人数的两倍,只要她出手,周巫不可能赢。
谁知那女子兴致勃勃地靠着轿门瞥她,唇不启眼半睁,俨然看戏,大街上更是静悄无声,没有什么围观和指点,一个个都远远地瞥来一眼,冷漠得近乎麻木。
佟因错误估计了原女主跟女子的关系,总之她这次可能要提前被“掐死”了。
于是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佟因,情急之下她对毫无防备、从来把她当作无害小白兔的周巫下了狠手。
“因因,我养你十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
周巫质问,他本以为佟因会跟他对峙,谁知道,他养了十多年的人啊,他那个“因”字一出,尾音还没落下,便拔腿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一句话后知后觉地说完,人已经快没影了。
“还不快把她拦下!”
不可置信外加气急败坏的周巫斜靠在墙上,血溅了青墙,他颤抖的命令一出,原本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几个随侍像是现在才活过来一样,冲上去追在跑的佟因。
那个速度,佟因可以保证,比她见过的专业运动员还要迅速。
她急出了汗,两手把长裙捞起,慌不择路地狂奔,一拐角竟是死胡同。
脚步声紧随在后,已经逼近!
佟因瞥一眼昏昏暗暗的胡同内,不过是瞬息之间,便看见一道男子的身影站在一个稚龄孩童身旁。
孩童缩着肩膀后背贴着墙,下唇抿着上唇,倔强的隐忍。
男子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手里一串糖葫芦,微微俯身递过去:“想吃吗?”
声音分明柔和。
孩童却猛然爆哭,嗓音惊天动地。
“怎么哭了?”男子低声,近乎叹息。
换来的是孩童更猛烈的哭声,能把嗓子哭哑。
时间似乎慢了,可不过是佟因的一眼,她念头一转,此时掉头定会自己掉入周巫的人手里,她胆子再大,也不是两个有备而来的男人的对手。
于是救助的话脱口而出:“公子能不能帮个忙?”
男子身形一动,似乎从黑暗中望了过来。
佟因背对着巷口,并没有看见那两双伸过来打算擒住她肩膀的手似乎被烫了一般,飞快缩了回去,再不见动静。
她也担心那两个随侍追进来,连忙闯进黑暗中,靠近了男子。
“被欺负了?”男子轻声询问她,口吻过分平易近人。
听着不像是闲事不管的人,佟因心安了不少,看来这惊悚小说里还是有热心人的。
昏暗中,似乎感觉他的视线扫了她几眼,紧接着又说:“周家的?”
佟因有一丝紧张,不会是这么倒霉遇到周巫的朋友吧?
“我……”
“没关系,你先出去巷口等我,我哄一下小孩便来。”
佟因不期然撞入他的目光中,一种再如何风起云涌也掩盖不了的笃定,不知怎的,她恍惚了一下便同意了,那一瞬,她大脑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片空白。
她忘了巷口还有两个人追着她,就这么扭头走了出去,乖乖站在巷口等着。
神奇的是,她回过神来,竟也没看见那两个追着她跑的随侍。
难道没看见她拐进来,跑过了头,窜到村子另一边去了?
巷子里,男子低头看向还在扯着嗓子哭泣的孩童,他把冰糖葫芦塞进孩童手里,淡淡道:“别哭了。”
孩童瞬间止了声音,连抽噎都不敢发出,一直拼命往后缩着,退无可退还要垫起脚再退几分,恨不能嵌进墙里面去。
“拿了糖葫芦就告诉我,魑在哪?”
孩童嘴一扁,险些又要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