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日遣云宫的礼物也是一样的的意思?
带着浑浑噩噩、虚头巴脑的匪夷所思,宁纾坦然接受了梁樾的馈赠,走出为政殿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也太大方,太容易了。
回到遣云宫,卷媪一边絮絮叨叨跟她说梁樾送来的礼物,一边表达她的疑虑:“公主,相国送了这么多奇珍异宝,还有那些仆从……各宫流言四起,是否公主真受了委屈?媪虽无能,但求公主别憋在心里。”
连卷媪都这么说,可见流言虽不过一天就已经很是厉害了,宁纾无语道:“宫里的长舌妇嘴中哪有真话。梁樾他对我根本……”她顿时又想起方才梁樾唱歌时的害羞模样,还说什么“臣生的好看,公主爱慕臣,何错之有?”,看来得到她的喜爱,这人还挺得意。
宁纾压了压这种异样的感觉,继续说:“根本不是那样。只是因为我对他和太后服软,就如宗正王叔,所以千金市马骨也好,收编也好,恶心晋国也好,总之就成了现在这般。梁樾还答应让我出孝。”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卷媪抚了抚胸口,可见是这一整天担惊受怕,吓得厉害。
安抚了卷媪,宁纾还是止不住地心里觉得不大对,梁樾今日的表现,显然很是怪异,她就不信了,宁稗当年跪得快,梁樾也对他唱情歌。
她是不是被调戏了?
他究竟是戏弄她?还是真对她有意思?
不管怎么想,不过几日,宁申下旨命宁纾出孝。
来遣云宫宣旨的竟然是术。
宁纾不动声色,拜谢了宁申,趁机留术在遣云宫用茶点。
“小人术谢长公主殿下。”
宁纾假意询问宁申近年来的情况,一副姐姐的关切,挥退了众人,独留术。
“我一直找你,却不想你在大王面前为差。”
术皱了皱眉,恳切道:“小人心系太子殿下,望公主信任小人。”
宁纾不置可否,术以前是太子哥哥的人,如今在宫里攀上了宁申,还值得信任么?他究竟是不是母后所派?她会不会猜错了?
“公主可知,小人为何会入宫么?”术白皙发亮的面皮上,一双黑眸雪亮,嘴唇颤抖僵硬:“小人是被相国梁樾毫无理由地阉割,送进的宫。大王是他所立,小人心中岂有忠诚?”
他深吸一口气,对宁纾拜倒:“小人愿以性命,护送公主出国,只求公主信任。”
她当年以为梁樾送术进宫是做花匠,却不想竟然是把他阉割做了阉人……
梁樾是因为她与术过从甚密才会……
宁纾甩甩脑袋里的烦乱,问术:“母后信上所说的是湖心亭么?我们怎么出去?”
术胸有成竹:“那里连着洛水,只消在水中潜行,避过宫廷的守卫,便能逃出宁都。届时,晋使会在半路接应公主出国。”
“可是,我不会水。”宁纾皱眉,“那么我现在开始每日沐浴时联系憋气可还来得及?还有那里因为能通宫外,守卫森严,如何轻易避过?”
术附在宁纾耳畔,轻声道:“梁樾每次发病如不能及时服药,便会暴虐杀人,人心惶惶之下,守卫必然松懈,那便是我们的机会。听闻他对公主有襄王之意,公主不妨多与之接触,总会碰上他发病,只要提前藏起药,那么……呵呵呵。”
宁纾被他的笑笑得毛骨悚然。
术退后一步,在她发白的面色下规矩行礼:“泮宫已经被相国禁封,小人每日会在亥时,侍奉大王在泮宫稍待一会,公主切记。”
第66章 流言是真的
湖心亭已经被梁樾禁了, 他陪小宁王可以进去, 她怎么去?还有什么叫襄王之意?他凭什么这么说?!
连小宁王那里都传谣了?
宁纾懊恼,那她该怎么接近梁樾搞他的药?
继续卖她的“求而不得”的怨妇人设吗?宁纾这几次与梁樾的接触, 次次都讴得慌, 既怕被他认出来,又怕在他面前遭到过分的羞辱。
毕竟梁樾不再是以前的小小少年, 也不是异客敌国的囚徒,而是总揽朝政、放眼天下的摄政。他本就谋略缜密, 如今年纪愈长, 宁纾甚至看他的神情,都要想半天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着实辛苦。
他究竟对她是何意?
如果认出了她,不相信她的说词, 那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 逼她承认自己是孟季、是阉人庆呢?
如果接受了她的说词,那为什么任由这些流言蜚语直上尘嚣呢?
系统那个鬼怪说, 梁樾一生未有娶妻,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他对她其实, 只是为了晋使的到来而做出的一些姿态?
这么一想, 宁纾心情莫名有些复杂的郁闷,她咬了咬曲起关节的食指,唇指相触的感觉令她一阵心悸。
打住!
不能再想梁樾的事。
她与他此生再无瓜葛,她是宁纾, 是喜欢晋成表哥很久很久的宁纾,是日日诵读晋书、学习晋王室礼节习俗的宁纾公主,不是孟季、也不是阉人庆,她与他,只是一场噩梦。
和他有肌肤之亲,有爱恨交织的是孟季与阉人庆,与她无关!
就算如今他爱她,找她,那又怎么样?他杀了她两次。宁纾算了算,如今爱恨相抵,就当是从未认识。
既然完成了任务,那么就一切回到原本的位置——他做他的位面之子,她也要回到母后和哥哥身边,与晋成表哥厮守一生。
宁纾每日沐浴练习水性,几日下来有了些成效,但是内心却越发焦急。
湖心亭附近,除了小宁王与梁姬外,谁进去都必须有梁樾的手令,而与此同时,随着晋封长公主后,一切昔日的嫡公主荣宠也渐渐恢复,甚至更上层楼。
流水不断的礼物,令宁纾再也不能骗自己说,这是跪的赏赐,连卷媪她们都不相信了。
这天宁纾练水性憋气时间久了,差点没喘过气来,卷媪吓得直哭,边哭边要宁纾也哭出来:“公主不要自厌,以后的日子还长,等再过几年,公主回想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见宁纾脸色晦暗,卷媪想得更多:“是探病那日吗?公主可有进避子汤?公主这个月的月信还未至……”她越说越是害怕,抱着宁纾手抖得厉害。
宁纾听了只想撞墙,肚子里把梁樾唾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我不是自杀,我只是……”宁纾无语望天,“我和梁樾什么都没有。”
因为卷媪似信非信,宁纾自此沐浴,不敢再憋气太厉害,日子总算是挨到践行晋国使臣,她要出席,并按照梁樾的意思,表达自己对宁国的忠诚,并拒绝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的态度。
晋使回国的时机并不好,天气越发严寒,大雾也浓的厉害,眼看着就要下雪,可是梁樾并没有体恤的意思,依旧摆了宴,请了诸多朝臣、宗室陪送晋使。
宁绀装扮一新,鼠灰色的裘衣将她的端庄勾勒出来,细细描绘的眉眼,只为梁樾的目光停留片刻。
近来宫中关于宁纾与梁樾的流言,她听了,但是嗤之以鼻,她不信。
好听的版本是:摄政相国梁樾对宁纾公主一见倾心,有意遵从先王遗命,与之成婚。难听的版本是:摄政相国梁樾对宁纾公主一见倾心,不顾公主心有所属,□□宫闱,强迫了她,欺辱之后将公主视作禁脔。
其实这些年,宁国朝政不算平静,此刻也是暗涌不断,流出这样光怪陆离的谣言,宁绀很是理解。毕竟涉及晋国王子,宁国公主,摄政相国,男男女女的,特别容易做文章,晋国的奸细、宗室那些软骨头,还有宁国固有的贵族势力都在为了各自的目的,推动流言。
想到这里,宁绀盯了盯刚刚出孝的宁纾,露出玩味的笑。
宗室的其他贵女簇拥在宁绀身边,见她盯着宁纾,纷纷讨好她。
“最近的流言实在太过荒谬,简直听了都脏耳朵。”
“就是。相国洁身自好,怎会对在孝之人起了那等心思?”
“纾公主从前仗着宁酉,大家都捧着她,如今我得说句公道话,她着实姿色普通,比绀姐姐差的远了。”
宁纾离得不算远,自然是听到了贵女们唧唧喳喳声。
她转眸看向故作矜持的宁绀:“流言什么的,诸位既然都认定是假的,听了就算了,何必议论传谣?”
贵女们哑了口,纷纷看向宁绀。
宁绀道:“我们是在澄清。”
“澄清是向被蒙蔽的人阐述实情,敢问诸位,你们在向谁澄清?“宁纾继续质问。
宁绀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却见晋使出席,向宁纾下拜。
“敝国王子成盼与公主缔结连理久矣,臣听闻公主已经出孝,心中欢喜非常。此次回国,一定告知敝国王上,尽快过六礼,公主请静候佳音。”
晋使说的情真意切,宁绀本想讽刺宁纾的话顿时也咽了回去,毕竟流言虽然难听,但真假谁都清楚。宁纾与晋成的事情可是板上钉钉,真的不能再真了,她又何必说那些因为梁樾而嫉妒宁纾的话?
宁纾点头:“山高水远,使者一路顺风。”
晋使再拜。
梁樾开口了:“近来宁都多有流言,事关本相与纾公主,不知晋使可曾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