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简直无耻之极!
梁国真是藏污纳垢之地,难怪没多久就被灭国了!
*
淄台。
梁樾躺在榻上任由姐姐梁姬公主哭诉。
“若你去了,姐姐该如何是好?”
“你真的不心疼自己么?你这么重的伤,连一声都不吭的么?求太子又怎样呢?”
“今日若不是我求了孟季来,你真就死定了。”
孟季?
“她是你找来的?”梁樾突然开口。
“她不是喜欢你么?”梁姬公主理所当然,但是出口后又万分后悔。
自己与梁樾姐弟二人,因为生母卑贱处境艰难,但是凭借容貌,还是很得人好感的。比如她的婚事就是自己争取来的,只不过弟弟却非常厌恶别人关注他的相貌。
“那些好色之徒,只消给个好脸色就行了。”梁姬公主理直气壮:“你跟她提仲春的事情,着实没有必要。”
梁樾清清冷冷的眸子盯住梁姬公主。
“我这里没事了。姐姐该去看看娘亲。她如今的境况很难。”梁樾终是叹了口气。
梁姬公主不愿意,但是对上他的坚定眼神,还是乖乖去了。
出了宫门,却是碰上了御驾銮轿。
“父王。”梁姬公主咬着唇,清凌凌的眼睛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梁王却是一脸铁青,理都没理她,径直下轿,大步流星,闯进了淄宫。
梁姬公主惊地赶紧追上去。
“父王,阿樾快没命了,求你饶了他吧。”
梁王喝道:“你出去。”
梁姬公主赶紧收拾泪水,委委屈屈停在宫门口,不敢再近前一步。
梁王一进寝殿,就看到躺在榻上,脸上没有血色的梁樾,正挣扎着下来行礼。
“父王。”
“可后悔了?”梁王的脸色很难看。
“父母之恩,孩儿报答。岂会后悔?”
梁王冷笑:“寡人与那贱婢,对你而言,居然是一样?”
梁樾沉声道:“并非一样。娘亲于孩儿是娘亲。父王却不仅是父亲,还是君王,是师长,是敬慕。只是儿臣,所能报答的,也仅一身躯罢了。”
听闻此言,梁王脸色终于缓和:“起来吧。”
梁樾艰难地扶着床榻,站起身。
“那十鞭,就此作罢。”梁王一摆手阻止了他的谢恩,“季氏女,等季肥迎战归来,就与太子成亲。你明白寡人的意思吧。”
梁樾低着头没吱声。
梁王说完了话,转身就要离开。
“父王,我当年是早产么?”梁樾的声音轻轻的,却重重敲在梁王心上:“娘亲因此以伤害王嗣获罪出宫,是罪有应得么?”
“一国之君看似至高无上,其实深陷泥沼,万事从不随心。逍遥一生,是父王对你的期望。”梁王丢下这句话,离开淄宫。
梁樾跌坐回榻,看向泮宫附近孟季所居的方向。灯火下,目光渐渐清晰,面色晦暗不明。
第4章 仲春
宁纾养了几天伤,终是恢复了去泮宫进学的日常。
一入泮宫,宁纾就被同窗们热情洋溢的“关心”淹没了。
都是梁国的膏粱子弟,王族女君。
今日授课的是列国有名的梁国大贤——张子。
张子原本周游列国兜售自己治国理念,虽然一无所获,但也刷到了知名度,于是年老归国时,为梁王所聘,教授王室子女礼仪。所以出现这种男女混在一起的课堂。
宁纾随意应付同窗,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到了宫殿一角茕茕孑立的单薄少年梁樾。
他兀自看书,似是对周遭嘈杂的环境,毫不在意。
“孟季,袭击你的人,你可看清了?”有人好奇问。
“我被人从后袭击。没看着。”宁纾答。
“要是看着了,太子殿下也不会到处严查了。”有人替梁太子吹嘘,并分析道:“这明显不是宫外人干的。所以才会毫无痕迹。”
“孟季你是不是招了谁的嫉恨?”
“太子妇,自然嫉恨的人多了。”说话的人,突然冲梁樾的方向努努嘴:“倒是没想到王子樾居然肯救你。”
这话说的奇怪。
宁纾皱了眉:“都是同窗,见死不救,也不至于吧?”
“可是那是王子樾啊。”有人压低了声音,八卦:“听说曾有爱慕他的宫人,因为不忿王后仆下欺辱他,为他出言斥责那仆下,结果被王后乱棍打死。可王子樾始终无动于衷。真真冷血的人!”
对呀!
这才是她宁纾印象中的梁樾!刻薄寡恩!冷血无情!
“更何况孟季,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娘的事。”另一人露出猥琐的笑:“要不是因为你的婚事,王后不会对他娘那么狠。”
“你们不能这么说。”有不同意见者开口了,“王子樾虽不大与人来往,但是也没听说有什么劣习。那宫人是坏了尊卑,是王后下令杖杀。就算王子樾求情,也只能是雪上加霜?”
“就是。要是大王下命就不一样了。比如他娘这次的事。他去求情,大王和太子不都放过他们了么。”
“王子樾为母替罪有古之遗风。”有掉书袋的摇头晃脑:“大王三父子,父慈子孝、嫡友庶恭。传去列国,定是一则美谈。”
“美谈?”最开始说话那人嗤笑:“被贬出宫的嫔妾,偷人生了儿子。怎么说都是丑闻。别有心给脸擦粉,结果擦了腚。”
“亲娘被赶出去独居的庶子,谁家没有?可谁的娘去偷人了?我要是王子樾,我早就没脸见人了!”
“就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脸都没了,还做什么人?趁早自请去上阵杀敌,弄个战死,再进王陵,还算说得过去。”
宁纾顺着方向看向梁樾,这边一众人说的热闹,出于舆论中心的他,背部线条越发僵硬。想来是听见了,毕竟这些人说话,一开始还压着嗓子,后来说顺嘴都说开了。她在这群梁樾黑里头,听着他的黑料和□□,简直像是嗑了五石散,神清气爽,快活似神仙。
但是爽着爽着,记起梁樾是系统说的位面之子,还有那个该死的破任务,宁纾为了不给他留下负面印象,只能阴阳怪气地给梁樾说好话:“我只看到,王子樾不计前嫌救了我,不畏生死为母顶罪。此二事可见,王子樾是真正的有德君子。”
方才聚在一起踩梁樾的人,听了宁纾的话,仿佛吃了屎一般。
“张子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围在宁纾身边的人一哄而散,各自坐好。
张子讲课,学生们倒还算老实。
宁纾盯着梁樾的后背,心里头却是百转千回。
按说他不是伤的挺严重的么?系统还说他生命快结束了呢。居然恢复的这么快。果然是贱骨头!
张子讲的礼仪,是中原的。宁纾本就熟记于心,自然是一句也不用入心,望着窗外的白发齐放,思虑着怎么系统任务。
猛地一惊,没过多久就是春分,仲春了。
她又不是孟季,对方又是梁樾,她可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胆子,想想就瘆的慌,好吗?就算是要完成任务,勾搭他,宁纾也不愿走之前孟季铺的路。跟奸相梁樾仲春之约,想想都快窒息了!
于是在张子停下讲课的休息时间,宁纾瞅准了机会,悄悄跟着梁樾出了泮宫。
可是一出宫殿,走了几步,就跟丢了。
又不好问寺人他的去向,宁纾只得原路折返。
却不想,竟然碰上了。
她刚想打招呼,却见是个贵女打扮的少女正一脸爱慕地跟梁樾搭话。
“王子身上的伤好些了?我听说王上赐了药给你,想来王上想通了,只有孝顺母亲的人才会孝顺父亲。”
“好多了。多谢。”
“王子不必客气。其实……”那贵女露出娇羞之态:“我心悦王子久矣。不久便是仲春,不知王子……”
听到了“仲春”二字,宁纾唰地就地找了个地方藏身,实在太惊悚太尴尬了!
“恐怕樾要辜负女君美意了。我已答应了别家的女子。”梁樾坦坦荡荡,温温和和。
听在宁纾耳朵里却似炸了雷!
他答应谁了?孟季?
“不知是何家女子有此福气,能得王子青睐?”那贵女的声音快哭了,透露着不甘和好奇。
宁纾的心脏提得老高,却听不见梁樾的回答。
接着那贵女的声音也没了。
难道走了?
宁纾直起身,极目望去,果然不见了二人踪影。
这样也好。这时候见面,着实,太尴尬了。
“你找我?”梁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纾骇了一大跳,抖着皮转身。
乌发雪肤,貌若好女——果然是他。
“没有。”宁纾后退一步:“路过而已。”她当然不能承认跟踪的事!
梁樾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今日孟季为我说话,多谢了。”
见他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宁纾咬咬唇,终是开口:“前几日,我是不是对你说了很奇怪的话?”
梁樾闻言,深墨的眸子,落在她脸上,隐有笑意。
看来是真的。宁纾只觉得脸皮烧得慌,手脚凉得慌。
这梁国的风俗真是复古的可以,未婚男女可以赴仲春之会、高襟之祀,婚后偷人生孩子就要被鞭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