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是骄兵自用呢?”宁纾狡辩:“这叫留得青山在!父亲你太过正直了。季氏既然是与国同休,那岂能消耗过度?”
“好了不必再说。”季肥打断宁纾:“你回封地,安生备嫁。其他的事情,自有父兄。”
宁纾被赶出去,季武子倒是被留下了。
她一番试探下来,季肥冥顽不灵,季武子倒是个可塑之才。就是你了!
当夜,季武子出了季肥的院落,刚想回去歇息,就被妹妹孟季的侍女曲请了过来。
见了宁纾,见她起身迎立兄长的模样,不禁大感安慰。
“母亲去的早。不能见你嫁人。孟季真是大姑娘了。”
“是张子教导得好。”
宁纾呵呵一声,开门见山:“大哥觉得晋国议和之事,有转机么?”
“父亲既然不允。你不必再劝。”季武子封死宁纾的话:“其实,王子樾的姐夫,梁姬公主的夫婿,大谏羊舌弥曾经找过我,求我为他引荐父亲,替王子樾求情。”
原来梁姬那妖姬的前夫,是梁国的大谏,规劝国君的言官。难怪那次鞭刑,梁太子阴阳怪气讽刺他了。
“那为何大哥没有答应呢?”宁纾追问。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季武子回答:“季氏支持太子,就不能示好王子樾。两国现在风雨飘摇,季氏不可首鼠两端。”
宁纾无语了:“可是你明明也觉得,季氏长此以往,消耗殆尽。”
季武子望月叹了口气,饮了一杯茶。
“我有一计,可使王子樾不落晋国之手,也不令季氏为难。”宁纾觉得压得差不多,开口。
季武子恍若未闻。
宁纾:“王子樾入晋途径我家封地附近,那里是晋宁梁三国交界,本就复杂,不如,假扮盗匪,劫了他?”
季武子转目看向宁纾。
宁纾认真道:“与其落在晋国手里,不如放他走。”最好在爱上她之后再走。
季武子目光亮了起来,接着眸子一暗:“此时要禀报父亲。你万不可声张!”
宁纾无语,这季武子多大人了,还事事问爹!不能自己下手吗?!
难怪梁国不行!
第二日一早,宁纾也没等来季武子,不知道他请示的怎么样了。但是送她去封地的家臣,已经收拾停当,等她上车。
宁纾只得,匆匆留给季武子一封书信,请他千万千万阻止梁樾入晋。
乍暖还寒,踏着晨霜,宁纾带着曲,一行百余人,车马辚辚,浩浩荡荡往季氏封地驶去。
宁纾心里惦记梁樾,加上这一行程着急赶路,倒与前世逃亡较为类似,令她十分不舒服。几次下令停下。
“女君,野外不可久留。出了国都,四下盗匪极多,我们一定要趁白天多赶路,才能在入夜之前到达县城。”
“咄咄怪事!”宁纾不信,她被这车颠的胃口非常差,骨头都快散架了:“我们季氏的族徽在此,梁国境内还有盗匪敢来招惹吗?”
季氏不是小名小姓,连她一个上国公主都知道的家族,怎会在自己地盘上翻盘?
家臣欲言又止。
曲看了看女君的脸色,催促:“说呀。有话说话。没话就停下歇息!”
家臣一咬牙:“我家连年征战,四处拉丁,以至于很多地方没了人迹。不服王命的都逃入山林,聚啸为寇。我家平日行走也就罢了,只是此次有女君在,总要顾忌沾了血腥。”
血腥啊。宁纾想了想,她不怕,反倒很是喜欢。
“歇一歇。”宁纾发话。
家臣只得唯唯而喏。
家臣兵丁四下巡逻,庖厨在曲的指挥下,将附近草地抓的兔子烤了来吃。
宁纾尝了尝,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当初他们逃难也会抓野物,但是顾忌梁樾的追兵,连过夜的群暖都不敢生火,哪里会为了口腹之欲烤兔子吃。以至于,宁纾吃着兔子,幸福地不小心吃多了。
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路上倒是遇到几个毛贼,小盗,看清季氏的族徽,倒是没敢轻举妄动的。
季氏一行人便放下心来。
宁纾走得这样慢,也终于等到了季武子的回信。
“父亲同意。”
四个字,看得宁纾狂喜!
虽然不知道季武子怎么做到的,但是,真是太好了!
算了算日子,梁樾也该出梁都了,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宁纾吃着烤鸡,铺开地图,算着梁樾的行程。大概在黄县?或者在子郡?
不知道到了封地,见到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她呢?
想到这里,宁纾扔下烤鸡,问曲:“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曲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女君!小人从未有过!”
宁纾继续发愁,梁国的风俗格外奇葩,男女之间又十分放荡,吃惯了荤菜的梁樾,如何能喜欢上清粥呢?想宁国那帮不要脸的奸佞家养的女孩,也多得是美貌娴雅的。他竟然一个不要。
唉……
或许妖娆多姿,才是梁樾的喜好?他姐姐,妖妃梁姬那种类型?天天搔首弄姿,要哭不哭的倒霉样?
乘车颠来荡去,也没个头绪,一行人在入夜前,到了当县驿馆。
驿丞热情相迎,热水热汤,暖被高枕,应有尽有。
沉默了一个下午的曲,在宁纾沐浴之后,神秘兮兮地摸出一个符。
“这是?”宁纾很是稀奇,她素知梁国好巫,但是亲眼见跟听说完全是两种概念。
这符上的血迹,不会是人血吧?
曲压低声音:“国巫乩的符。女君将此符赠与太子,他日日携带,就会时时惦念女君。”
“有这么神?”宁纾不信。
“这是小人的母亲,特地给女君求来的。她说,即将嫁与大谏羊舌弥的那位公主,也求了这道符。”曲的母亲,也是孟季的奶妈,季氏家宰之妾。
即将与羊舌弥成亲的公主?不就是梁樾亲姐,妖女梁姬么!
一个再嫁之身,都能迷得父王昏聩不已,甚至将社稷江山交到这对祸国姐弟手中,甚至命太子哥哥自尽,要改立梁姬之子!
或许,真有用?
既然有系统这个鬼怪,那么说明那些神怪的说法也可能是真的!
曲继续说:“小人本想等女君成亲后,若太子不够亲切,再交给女君的。但是既见女君为情爱烦恼,那么小人献上,以求女君安心。”
“好吧。若有效,重赏。”试试看。万一真有用呢?宁纾想。
“咚咚咚!”一阵急切的凌乱的脚步声后,房门被敲响。
还不等曲去开门,门就被撞开,家臣闯了进来。
宁纾脸色不虞,曲刚想喝骂。便听他说:“女君,不好了!当县叛投晋国了!”
“什么?!”宁纾先是一喜,后来是想起自己现在是梁国孟季,心头狂跳。
“快走!”家臣催促。话音未落,驿馆外喊杀声已经传到了这里,隐隐看得到火光!
对于逃亡,宁纾还是有经验的,瞬间脱了女君的华丽外套,只着单衣,拽起魂不守舍的曲,什么行礼细软都不要了,推着家臣就出门!“快走!”
倒是家臣有点反应不过来。
三人一出房间,果见四处打斗,“保护女君”“交出太子妇”的声音伴随着刀剑相交声,此起彼伏。
家臣带着宁纾跟曲,来回绕着找驿馆出口,期间碰上几回杀人现场,急得团团转、满头大汗都没有出去。
倒是宁纾看不下去了,带着他们,找了个狗洞,钻了出去。
死里逃生,这一顿操作,令家臣和曲扭曲着表情,狂吹了宁纾一番牛皮。
“女君能屈能伸,有先主风范。”
“女君妙计,谁曾想堂堂季氏女君竟然能从狗窦逃生。性命无忧矣!”
“待回到季氏,小臣必定告知主公,若是传至列国,女君才名必将堪比钟无艳!”
打住!宁纾一头黑线。
钻狗洞,钟无艳,都是什么好名声?!
“此事,天知地知,你们两人最好也都忘了!”宁纾没好气嘱咐。
家臣和曲锯了嘴,互看一眼,不理解。
第7章 好人不长命
此时当县城中,杀人放火,妇孺哭喊,混乱一片。
虽是逃出驿馆,但是孟季作为回季氏备嫁的梁太子妇,在当县的事,尽人皆知。驿馆方向的火光和打杀声越来越大,不知道季氏留下的人会有什么惨遇。宁纾看着头皮发麻,曲也是脸色苍白。
城里兵灾人祸,城外盗匪野狼。
大晚上的,竟是走投无路了。
家臣计建议:“女君,野外再危险,也比滞留当县的好。明早大势已定,晋国的人必定开进城来逐家搜检我们。”
“哪有那么严重?季氏就在附近,当县叛乱说不定明日就能被平定了。”曲不同意:“这么晚了,路都看不清,出城后去哪里呢?”
“去子郡。”宁纾想了想,“季氏尚有段距离,我们三个人确实走不了那么远的。子郡最多明早就能到。”梁樾约莫也在那里。
“可,那里是平舆君的封地。”家臣计犹豫道。
平舆君,子姓,乃是殷商后裔,宋国王孙。宋国被宁国吞并之后,王子公孙四处溃奔,其中一支南来梁国的就是平舆君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