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面冰天雪地,也没人出门,大家窝在屋里,暖烘烘的根本不想动弹,茶语饭后便讨论起县城里的新鲜事。
又可惜因为大雪,报刊已经宣布停刊,待到天气回暖,才重新开刊。
许多人只能拿着之前几期的报刊,反复的看上几遍。
没了报刊,消息也少了,如今县城的两大热点话题,便是有一位赵举人得了皇上圣旨嘉奖,还有便是他们基本每家每户都铺上的“地暖”了。
赵朗平日里为人低调,知道他的人并不多,所以讨论来讨论去也就那几句,倒是有人听见还有个别的名字,只是印象不深,便也不多在意。
等大雪停了,道路通,已经是半月之后,此时离县城不远处,有一人裹着大厚袄子,哆哆嗦嗦的缓慢前行。
进城之后直接去了林府,敲了好久的门,才有门房来将他放进去。
谢长时抖落身上的积雪,挂着笑问前面领路的管事,“不知老先生可在家中?”
“自然是在,小公子也在。”管事口中的小公子便是谢家三郎。
之后到了地方,管事敲了门,听到里面声音,才将人领进去。
谢长时本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路上身子早就冻的没了知觉,只是那门打开之时夹带一股等,谢长时感觉身上一股暖意。
不愧是林老先生家中,碳肯定不缺用的,不像他们,一个冬天都是硬熬过来。
地炕还没传到乡下,谢长时自然也不知晓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只以为屋里是燃了许多炭盆才能如此暖和。
等进了屋里,那暖意感觉更是明显,好似满屋子都有,谢长时低头四下看了看,却一样炭盆都没见着,心里惊讶。
林老先生此时正在书桌前执笔写字,听到声响也不抬头。
“学生见过林老先生。”谢长时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见书房只有一人,不见儿子,心里疑惑。
林老先生淡淡应了一声,将笔放下,这才抬头,看见裹得严实的谢长时微皱眉头。
“这大雪来的突然,学生本想着早些来接三郎,只是路不通,便耽搁到现在,三郎实在是劳烦老先生了。”谢长时又解释道。
林老先生却不置可否,他看中三郎,而且三郎是个好学的,自然都不是问题。
“你可有个侄儿,名为谢青云。”许久,林老先生才问出这句话。
谢长时不明所以,怎么突然提起了六郎,只是点头,“确实,只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林老先生目光复杂,那日县里来了圣旨,他接到消息立刻赶过去,只是已来不及,后来命人打听圣旨的内容。
还是三郎看见谢青云的名字,指出那是他堂弟,林老先生十分惊讶,又让人去查谢青云的消息,知道了一些事更让他对谢青云好奇起来。
第63章
谢长时被他这莫名的眼神打量着, 心里也有诸多猜测,但实在是想不出他那侄儿能有什么法子让林老先生都知晓了他。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谢长时惊了一下,瞳孔也不禁紧缩,难不成这谢青云知道他家三郎拜的老师是林老先生,便求他那主家少爷,也想拜林老先生为师?
想到有这个可能, 谢长时顿时咬牙切齿,响起在学堂的时候, 杨成说的那些话, 若是谢青云真的拜了林老先生, 那岂不是抢走了三郎的风头,谢长时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长时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 随后陪着笑,“我这侄儿以前在家中就有些顽劣,而后去了荣松学堂传出不好的事,又退了学,不知老先生怎知他的?”
林老先生听到他这番话, 其中的贬低,失望的摇了头, 难怪这谢长时考到如今还是个秀才, 连自己的侄儿都斗不过,也只这点作为了。
手下的人查出来的消息其实并不是十分详尽,但根据那些消息, 稍微串联到一起,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罢了,你先回去吧,三郎就呆在我这,能更加用心,明年下场才有把握。”林老先生叹气,挥挥手,突然没了和谢长时谈下去的兴趣。
可谢长时却不知道林老先生心中的想法,只以为他这是对谢青云上心了,忙急道,“老先生,我这侄儿的品性不行,你可千万要三思。”
谢长时又接着补充,把他在学堂里跟杨成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老先生,我那三弟媳是个搅家精,之前隔三差五在家中闹,都把我娘气病了,后来实在没办法,将他们分出去,家中才有个安宁。”
“唉,我那三弟也是个没用的,只任着他媳妇。”谢长时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叹气,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林老先生的神情。
林老先生此刻心中是有些不悦的,同时也加强不能让三郎跟他爹娘在一起待久的决心,有这么个糊涂爹,还有那杨氏也是个小家子气拎不清的。
若是让三郎与他们在一起待久了,早晚会被带的一样愚蠢。
林老先生目光深沉的盯着谢长时,“你这话可是真的?”
谢长时不知道林老先生早就调查过了,只一个劲的点头,期望这些话能加深林老先生对谢青云的恶感,让谢青云彻底没了机会拜师。
林老先生冷哼一声,随手将手边的一本书砸过去,“你莫不是将我当成个傻子?”
谢长时一个颤抖,不清楚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恼了人。
“杨成便是受了你的哄骗,偏你和他如今落到这种境地,竟还不知反省,真是蠢货。”还好不是自己的弟子,不然早晚被这蠢货气出病来。
谢长时面色惨白,心里惊慌,没想到自己之前的那点小把戏早就被知晓了,同时又害怕自己做的那些事会连累到三郎,一个腿软就跪了下来。
“都是我被糊了心,竟做了那般错事,全都是我一人的错,三郎一点都不知晓,还望老先生不要迁怒到三郎身上。”说完深深磕了一个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好在这蠢货还知道为三郎打算,林老先生不免提点了一句,“往后做事多动些脑筋,免得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连累了三郎。”
丢下这句话后,林老先生不顾谢长时的磕头请罪,直接让管事送客。
从暖烘烘的屋里,出来外面,那彻骨的寒风吹在身上,谢长时顿时打了个哆嗦,从刚才的惶恐中醒过神来,摸不准林老先生的态度。
但看只把自己赶出来,这是不会连累到三郎了,想到这里他才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刚才的自作聪明没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谢先生,请吧。”管事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不过分亲近也不疏离。
想到自己得罪了人,谢长时不免腆着脸想要和管事多套套近乎,好让他在林老先生面前为自己多美言几句。
只是那管事始终冷淡,说话他便听着,却不表态,直到将谢长时送出门,转身回去的时候他脸上才露出一丝不屑。
谢长时心事重重的走在街上,趁着天色还早,得赶紧回村,不然被雪困住,那可就糟了。
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细细回忆方才林老先生的每一句话,越想越觉得其中包含着深意。
突然他步子一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难不成杨成和自己发生的事都是自己那个侄子干的?
怎么可能?谢长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谢青云不过是个孩子,他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和心智,做这些事。
不过谢长时脑中又浮现出那日在学堂门口见到的李柏,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后帮谢青云?
谢长时越想越觉得第二个猜测是正确的,不管是哪种猜测,反正自己如今的处地都是和谢青云脱不了干系。
想着谢长时咬牙切齿起来,没想到啊,他这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侄儿,竟然闷不做声的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惊喜。
谢长时现在恨不得去谢长贵家中,想问问他们是有多大的仇怨。
难怪怎么那么巧,王翠花碰见了自己,然后回老谢家告状,又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最后不可收拾,还是林老先生出的主意,自己的名声才没有一败涂地。
但是那没了的院子,和那些白白送出去的银子,谢长时只要一想起来就全身都肉疼,如今知道那不是巧合,而是人为,谢长时恨不得去生剥了他们。
只是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主动招惹谢青云,又怎么会给自己招来祸事,若不是他偷买院子,谢青云也不会抓住这个把柄,所以怪人不如怪己。
谢长时明显不可能想到这些,他现在一心想去找三房算账,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三房如今住在县里的哪个地方。
只知道是在别人府上做工,其他的一概不知,谢青云又从学堂退学了,而且就算学堂没有放学,他也不是学堂的老师,根本进不去。
想到这里,谢长时一阵懊悔,四处环顾,一时茫然,还是只能先回村里。
等过年,谢长时不信三房不回来,到时候把账一并算了,他一定要让三房付出后果。
只是谢长时这一等就等到了开春,年节已经过了,天气都暖和起来,三房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些暂且不提。
这边谢青云可不知道这里老谢家有人惦记着他,自从有了地暖,他的日子又变得快活起来,每日在家中学习,空了就教四妞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