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成,就算你将东西还回来,那也是耽误了我这么久的生意,不赔个十两八两,这事都过不去。”小贩昂起脖子。
陶五简直要被气笑了,“青天白日的,你可想的真美,我就是送你去见官的,给我带走。”
这下可更是热闹了,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陶府的人,竟抓了二三十个卖报纸的小贩,全都扭送到顺天府府门口。
顺天府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除了扭送过来的小贩和陶家的人,还有许多跟着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都是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口吵吵嚷嚷这么大声,里面的人自然听得清楚,有陶府的管事去敲了登闻鼓。
顺天府一脸苦笑的看向坐在对面饮茶的陶吉陶尚书,“大人,您这是在为难我啊。”
陶吉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老油条,若是自己不亲自来坐镇,今日这事就能被这顺天府糊弄过去,到时候不仅流言不止,他陶府的名声都要不保。
“话可不能这么说,办案本就是你的职责,我只是让你秉公办理,何来的为难之色?”陶吉反问。
顺天府被噎了一下,自知自己说不过他,便站了起来,整整官袍,开堂。
“堂下何人?”顺天府看着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厅堂,还有门口围拢的百姓,就是一阵头疼,怎么什么事都要找到他头上,有本事去大理寺啊。
都是正三品官,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找上顺天府,真当他们是闲的吗?
第131章
陶管事上前先是拜下行礼, “小民陶立松,乃是陶吉陶尚书的家仆,今日城中流传一则流言, 毁坏我家少爷的声誉,还请大人做主。”
顺天府尹捋了一把胡子,一拍惊堂木, “细细说来。”
陶管事也是个脑袋清明的, 就着老爷之前的吩咐,将事情说了, 自然将后果说的更严重些, 反正总而言之,就是有人故意针对陶府,居心不良。
“你可有人证物证?”顺天府尹真是不明白陶吉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散步流言,找上顺天府又能如何,顶多是训戒一番,打个几板子,人就放回去了。
又没有什么人命官司,且散步流言也不是关于国家大事的妖言惑众, 他也不可能听陶吉的话,将背后那之人抓出来,他顺天府可不是这么用的。
本来顺天府尹是京城的父母官,又对京师地区的管辖权,更是能够管辖皇宫, 先祖在时是功成、政出于顺天府,皇宫也是位于顺天府,在顺天府的管辖之内。
可想而知顺天府当时的地位,之后便逐渐衰弱下来,士气不正,权贵不服,更是钟鸣鼎食之家云集,势力错综复杂,更加导致对顺天府管辖的困难。
宣德帝如今掌握政权之后,也有心扶持顺天府,但不是先祖在时的那般做大,也可以加重对京城士大夫风气的整治。
顺天府设立最初就是既要管理京城的治安行政,还要负责辖区内百姓的教化、祭祀、科举考试等各种社会事务。
既然是重整顺天府,那顺天府尹的人选自然是重中之重,一般人很难胜任之中要职,所以宣德帝选了承宣布政使司的从二品左布政使司韩进担任顺天府尹。
韩进为人圆滑,虽不想得罪陶吉,但也不怕得罪陶吉,他没那么多精力废在这点子小事上。
陶管事一指那被小厮押着的小贩,再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做主。”
将陶立松呈上来的报纸展开,韩进先是被那纸上的四幅小像给吸引住了目光,看完之后又是惊讶,心里还对那背后之人的手段隐隐佩服。
难怪陶吉这么火急火燎的就直接来了顺天府,若是真让这东西传播下去,怕后果还真是有点不可预料。
他在这里沉思,那底下的小贩则是大呼冤枉,“求大人为小民们做主啊,小民不过是做点小本买卖,既无杀人放火,也无强买强卖,这些人却将小民的营生给抢了不说,还绑了小民,这光天化日之下,天理何在啊!”
这说话的小贩本来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且还是早就有了会被抓过来这一遭的准备,连冤枉的话都在脑中打了好几遍草稿,现在说起来当然是顺畅无比。
其他小贩见状也纷纷跟在后面喊冤,堂中一时嘈杂无比,让人听得头疼,狠狠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如此喧哗,是想挨顿板子才老实吗?”
众人纷纷禁了声,挨板子就得在家养着,那还怎么赚钱,没有钱又怎么过活,便都不敢轻易说话。
“大人,若是任由他们造谣,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大人严惩不贷。”相比而来,陶管事这般极懂规矩,就令人高看一眼。
韩进面色不便,看过后将报刊放在案桌上,“虽的确言行不当,却也没有扰乱治安,不至于严惩。”
小贩们的脸上俱是一喜,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一直旁观的陶吉冷不丁的开了口,“韩大人这话不妥,府中家仆可是亲耳听了那些百姓如今将我儿当作邪祟,还想将他烧死,已经危害到了治安,怎能轻轻揭过?”
韩进不满,也不再给他留情面,“这里是顺天府,我如何断案还不需陶尚书教我。”
陶吉却是老神在在,“事关我儿,自然更要上心,韩大人公正处事便是了。”
两人眼神交汇在一起,对峙片刻,却听那底下跪着的小贩中间又一人开口,“大人,这可不是我们传的瞎话,您府上公子的确喜食生肉,又何须隐瞒。”
陶吉锐利的目光射向那说话的人,那人脖子一缩,头低的更低了。
“简直胡言乱语,我儿从来没有那样的嗜好,在公堂之上,还敢说谎,韩大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陶吉怒拍椅把,用眼神逼迫韩进,意思很明显,让他表态。
韩进再三被他抢话,这里是顺天府可不是户部,“该如何处案,陶尚书怕是没有我了解。”
陶吉脸色沉了下来,对韩进现在也是不满到极点,这人实在是太不识抬举。
“你此言当真?”韩进不再理面色难看的陶吉,转头问那说话的小贩。
那小贩磕了一个头,才敢抬起头,斩钉截铁的道,“小民有一同乡在登高楼中做工,整整半年时间,陶公子每过五日就要去登高楼一趟,且每次都会上一大盘子的生肉,我那同乡亲眼见了陶公子吃下生肉,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登高楼一问便知。”
这小贩说的有鼻子有眼,还将京城有名望的登高楼给扯了出来,外面听着的百姓心里更是信了几分,皆是对陶吉投去异样的眼光。
陶吉手紧握成拳,实则心里也是不确定,他平日里对这儿子管教不多,知道他荒唐,但自己能兜着也就任由去了。
“那便...”韩进话才说了一半,陶吉猛的站了起来,引起众人的目光。
陶吉脸色比刚才还难看许多,若是真请人去登高楼问了,得到确实的答案,那陶天逸的名声再也挽回不来了,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韩大人,此言一听就是作假,登高楼又怎会有生肉,这小民胡乱攀扯罢了,又何必白跑一趟。”陶吉如此说着,却是给门外的一人使了眼色,藏在袖子中的手,也是做了一个手势。
那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要先去登高楼,提前打好招呼。
只是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太多,里三层外三层,再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挤出去真是有些困难。
韩进何等精明之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冷笑,偏就不让陶吉如愿,想插手顺天府,让顺天府作筏子,为他儿子逃脱这个名声,那也要看自己乐不乐意。
“陶大人此言差矣,你都亲自来了,本府自然要给令公子一个清白。”说罢也不管陶吉的反应,就吩咐衙役。
“去个脚程快的,从后门走,将登高楼的人请来。”
立马就有个官差出来领命,从后门出去。
陶吉怒瞪韩进,看自己的人还被夹在百姓中间,而那小吏走的后门,怕是没有多少功夫就到了登高楼,暗道一声废物,这韩进最好别有什么把柄落到自己手上,不然定让他尝尝厉害。
现在说再多也无用,又没有事先做的准备,也只能期盼那小贩真是胡言乱语。
也就等了一刻钟左右,被派出去的小厮就带人从后门回来了。
那人看着不似普通的跑堂,应该是登高楼的掌事,先是对堂上的顺天府尹行礼,“小民陈海拜见大人。”
“你可知寻你来,是为何事?”韩进让他起来回话。
陈海拢拢衣袖,目不斜视,“路上听官差大人说了。”
“那你便将实情说来,不可有一丝隐瞒。”韩进又道。
“陶公子的确每隔五日便来我们酒楼做客,却不是那纸上所画那般,我们酒楼也是万万不敢做那人肉买卖。”陈海不卑不亢的解释了一番。
陶吉听得心都提了起来,听到陈海的否认,心下松了一口气。
却听陈海又道,“陶公子确实每次都会点生肉。”
这下外面的百姓一阵哗然,纷纷议论起来,就连韩进都是起了兴趣。
“但那是鱼肉,也没有这般血腥。”陶吉再将下面的话说完,只是没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