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花摇头,“我瞧着样子也不是急事,你明日过去瞧瞧,顺便再把咱家的酱给他们带些过去。”
“成,等明天再去拜访。”谢青云应道,又看看家里,“三姐和四姐怎么没见着人?”
王翠花笑,将桌子收拾干净,“她二人如今有了新乐趣,成天往外面跑。”
谢青云来了兴趣,王翠花也顺势坐下,给他说了家里的近况,“你爹如今整日去那荒山,我还跟往常一样,只上次去那集市,四妞寻了一个好地方,里面香的很,就整日往那边去,如意也跟着一起。”
“娘怎么放心让她二人去?”谢青云这是纯属好奇。
“有什么不放心的。”王翠花摆手,又在儿子的含笑注视下,才说了实话,“我本来也是不放心的,只是李兄弟和那地方的人熟识,还派着人跟着,我这不放心也得放心了。”
“原来如此,那我得谢谢李大哥了。”谢青云口中虽是如此说,但也是不信亲娘和李柏说的话。
李柏除了生意场上的需要,和一些人结交,怎么可能和什么花坊的人熟识。
不过李柏既然派人跟着,谢青云也就不怎么担心,等见了面再问问。
第二日,谢青云准备好,便乘了马车直接去赵府。
赵朗今日也是休沐,正执笔挥斥方遒,只是心不静,收尾那处糊了一片。
“唉。”赵朗叹息一声,将毛笔放回原处,眉头打结,似有什么烦心事。
忽听屋外传来声响,仔细听是谢青云的声音,便也起身开门。
谢青云正将亲娘让他带来的东西,让人搬进院子,小胖子崔达许久没见谢青云,着实叽叽喳喳了一阵,看来在京城他的性子还是没变。
谢青云十分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小胖子关于国子监的每个问题,眼见着他还要再问,赵朗轻咳一声,“你好生读书,也能进去,何须再问别人。”
小胖子缩缩脖子,“是。”
赵朗上下打量谢青云,比之前更为精神了,“手好了?”
“多谢先生关怀,都好了。”谢青云行了学生礼。
赵朗点头,“你与我进来吧。”
谢青云跟崔达说了一声,也就跟了上去。
到了书房,赵朗先是静默,谢青云感觉到气氛不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问,却听老师直接来了一句,“我辞了翰林院的官。”
第134章
谢青闻言心下也是一惊, 不是应该在翰林院当个两年闲职, 再往上走吗?怎么突然辞官?
赵朗也看出了谢青云的疑问, 叹息一声, “你可曾记得, 当日在松陵, 我为何去当经师, 而不接着科举?”
谢青云有些恍然, 过了这么久,老师都考上探花,当了一年多的翰林编修,他还真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难不成当时那在老师科举时做阻拦的人又为难了?
随即谢青云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老师如今都是翰林官, 那为难他的人总不可能手眼通天, 而且师公还是内阁大学士, 皇帝近臣,那人若是有点脑子, 也不可能如此自找麻烦。
“学生听闻过一二,只是...”谢青云要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却被赵朗抬手制止。
“你先听我说,你可知现在朝堂局势?”赵朗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谢青云思索一二,还是摇摇头,他不该知道的,毕竟都没有接触到朝堂, 又从何得知。
赵朗也不在意,继续言明,“以你师公为首的保皇派,还有在纠结一起的士大夫派系。”
这两个谢青云自然知晓,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师要把这些告诉自己,而且以他如今还是监生的身份,更不该知道这个的不是吗?
“其实这只是明面上的,实则还有一个隐患。”赵朗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这说的谢青云就没有多大的印象,他只记得里主要写的是男主和士大夫的那些斗争。
“老师说的是?”谢青云疑惑出声。
赵朗看他一眼,指指皇宫方向,“厂卫。”
谢青云一震,忽而想到了,这是参考明朝的背景,虽然时间线错乱,但是历史上明朝,的确有宦官当政的例子。
当时为了加强对臣民百姓的监视,设立了都察院等监察机构,明□□设立锦衣卫,明成祖设立东厂,明宪宗再设西厂,明武宗又设内厂合称“厂卫”。
比较出名的便是王振擅政,明朝正统年间宦官王振专权,而且明英宗在王振的怂恿下,亲征蒙古,并在土木堡之变中被俘。
明朝中叶的汪直擅政,通过西厂扰乱朝纲,导致内臣与朝廷外臣的勾结。
再到明武宗,明武宗朱厚照不喜上朝,宠信宦官刘瑾,贪婪专权。
明朝末年魏忠贤擅政,人称“九千岁”,掌控大权,官员陷入党争。
谢青云稍微一对照,如今的内阁大学士严双派系,应该是为历史上“东林党”,而与“东林党”作对的士大夫一派,在后期逐渐靠拢魏忠贤,阉党又称为魏党。
难道老师的事情和阉党有关?
不等谢青云发问,赵朗便直接说出来,“圣上在位之后,做派**的士大夫本应逐渐消沉,却与宦官勾结在一起。”
剩下的话,不用赵朗再说,谢青云对宣德帝有无宠信宦官没什么印象,但是先帝却是如此,先帝时期,对士大夫的放纵,不外乎宦官吹的那些耳边风,宦官当政,收了不少孝敬,应该是狼狈为奸。
只是这些话赵朗是不能说出口的,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赵朗盯着谢青云。
谢青云脑中思索,可怎么也不能将老师辞官与阉党连系到一起,中也没有提到,“学生不知。”
“我祖父名为赵启春。”只这一句话,让谢青云怔愣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
中的确有这样一个事件,且是原作者参考史实略微做了改编。
赵启春乃是徽州丰南县的首富,祖上就十分有钱,他在先帝时期捐款给朝廷高达六十多万两,先帝便赐给他内阁中书的官位。
且赵启春祖上留下两千多亩的山场,先帝宠信的宦官,看中赵启春山场中可用于建筑皇宫的用材,便使人诬陷。
当时的翰林院编修赵金成与赵启春乃是同乡,当时这赵金成父亲赵启春家因宗族事务有仇。
赵金成投靠阉党,极力讨好当时的宦官汪忠,与赵启春恶仆合谋,诬告赵启春贪污受贿,逃过税收赃银五十余万两最后赵启春父子皆惨死狱中。
有派人前往丰南将赵启春的亲近的族人逮入狱中,折磨而死。
虽然赵启春死了,但赃银还要追回,先帝便派当时与宦官勾结的工部侍郎追赃,逼死了赵启春的妻子,又将赵家山场没收。
至此赵家分崩离析,从此没落下来。
谢青云是万万没想到,老师竟然是赵启春的后人。
“前几日我在皇宫见到当时为难我之人,他也认出了我,正是赵金成的孙子,如今的工部侍郎赵贾仁的儿子赵弘。”赵朗再道。
“可这与您辞官又有何干系?”谢青云不禁问出口。
赵朗笑了,“我虽是辞官,可也不是辞官。”
谢青云不懂,“老师这是何意?”
“陶吉因儿子被太子废了双腿,言明教子不严,自请辞官,圣上却不能应,而如今赵弘进了官场且认出我,为了以防有心人以我祖上做文章,不如我主动禀明。”赵朗缓缓道之。
谢青云恍然大悟,果然官场中的弯弯绕绕太多。
“再有你师公从中周旋,我表面辞官,实则以退为进,提早结束这个闲职。”赵朗一一道明。
这还是谢青云第一次直面朝堂中事,除了之前在书本上看到的,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你终究也是要入仕,你如果冠上我学生的名头,便会被直接归到这一派,到时候必将牵扯其中,我祖上被阉党所害,势不两立。我与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提前认清形势。”赵朗严肃,将自己找谢青云来的最终目地说清。
赵弘认出自己,肯定会对自己多加调查,本不该这么早就说这些,但是赵朗不想谢青云受自己牵连,被那群疯狗盯上。
“你也不必为难,我本来就教你不多,也是你聪颖,换做其他老师,还是能如今日一般考入国子监。”赵朗都为谢青云打算好了,也不想谢青云背上叛师的名声,只尽力将师徒的关系淡化。
“就当你我只是学堂里普通的老师学生,若是还不成,以你的聪明才智,可在国子监拜上真正的名师。”这是赵朗想的的办法。
谢青云一时间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老师,您这话要说得我无地自容了。”
赵朗依旧严肃着一张脸,“我可不是在与你玩笑,待你一旦进入官场,党派之争的各类阴谋阳谋都会接踵而来。”
谢青云也跟着严肃起来,“那学生且问老师,师公为的是国、是百姓、是大义吗?”
“这是自然。”赵朗肯定点头。
“那老师怎知学生就不肯为国、为百姓、为大义出一份力?”谢青云反问。
赵朗一时愣住,是了,他考虑这么多,却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学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