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九一块的是负责打理百花园的十一,两人搜寻的同时,十一还叮嘱十九:“你动作轻点,别的都好说,那盆昙花过个月就要开了,要是碰碎你去跟殷姑娘交代。”
十九头也没回:“殷姑娘还养昙花?”
这些花从殷府送来后直接进了百花园,由十一接手,因此十九并未一一看过。
“应当是昙花吧,殷家那个叫逢年的丫鬟和我说的。”十一不确定,因为他不怎么懂花,被扔来这里纯粹是他上次办差受了伤,花匠也并非什么苦差,老大就叫他来凑数顺带养伤。
十一还说:“殷姑娘似乎很会养花,你看那边还有盆牵牛花,养得极好,据说寻常牵牛花都得六月份才开花,可她那盆已经开了。”
“已经开了?”十九微微一愣,心里闪过什么但却没抓住,于是她问十一那盆牵牛花在哪,十一给
她指了方向。
十九找到花,一眼便认出:“这不是牵牛花!是洋金花!做蒙汗药的!!”
说着,十九转身飞奔向曲廊园,十一被惊了一跳,也跟着十九往曲廊园赶,还心存侥幸:“只是开花还没结果,应该……”
十九气得打断他:“洋金花的种子茎叶花果皆可入药!你该高兴只有花,殷姑娘怕是不敢多摘被你发现,若结了果,里面的籽毒性最强又方便藏匿,下在饭菜里能直接要了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洋金花就是曼陀罗,可做麻醉用途,开来的花长得和牵牛花很像,像到啥程度呢,这玩意儿还有个别名,叫大喇叭花。
花期是在五月到九月,公历,但是文里的时间是农历,所以这算是我自己搞出来的bug,大家无视就好。
第27章
殷筝想过, 鳞光岛在麒麟池中央,即便自己有能力避开长夜军逃离鳞光岛, 游过麒麟池,那也逃不出这座宫城。
更别说江易还在闻泽手上,若她真能就此舍弃江易,当初就不会在岐山行宫的暗道里回头。
所以她很清楚,短时间内自己根本逃不掉。
除非像闻泽说的嫁给他, 然后花上许多时间, 也许是几个月, 也许是一两年, 直到闻泽对她放松警惕,同意她踏出鳞光岛,允许她偶尔出宫, 她才能联系上外面的人,然后用最简单的办法,让临西王上奏,必要的时候自己这边还能里应外合,救出江易。
可要她作为阶下囚嫁给谁,她做不到。不仅做不到, 甚至现下这样被囚禁的日子,她也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
闻泽说要娶殷筝那天, 久违的焦虑让殷筝无法安眠,她顶着痛到几乎炸裂的脑袋坐在床上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在疼到想要自我了结的那一刻做出了决定——
那就一起死吧, 这样还简单些。
因为所有人都防着她逃跑,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她会选择和闻泽同归于尽,就连闻泽自己也没想过。
毕竟他们都觉得她聪明不是吗。
聪明人,怎么会自寻死路呢。
可是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被人囚禁,那会让她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一起被关在马圈里的日子。
于是她开始在岛上晃悠,探查岛上的地形地势,接触岛上看守她的长夜军。
她发现负责百花园的长夜军根本不识花草,于是她便想出了如今的计划,用自己在殷家养的那盆洋金花,夺闻泽的性命。
原本只要下毒就行,不必这么曲折,可惜洋金花结果还等,她等不下去,就整了如今这么一出。
曲廊园里的机关杀伤力不强,为的就是让长夜军放松警惕,听闻泽的话去别的地方找她,待闻泽穿过机关阵,药效也该起了,即便武功再高又如何,昏睡过去后,还不是任人宰割?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殷筝给自己铺出了一条在成婚前杀了闻泽的路。
闻泽死后,皇帝必然会知道江易的存在,江易与此事无关,又是临西王的弟弟,定不会被随意处置。
至
于自己……殷筝确定皇帝不会放过自己,但是没关系,只要不被关着,又能把囚禁自己的闻泽拉来陪葬,她不亏。
殷筝蹲在倒地不醒的闻泽身旁,淡青色的裙摆落在地面,沾染上泥土的痕迹。
殷筝一手挽起刚刚洗脸时被打湿的袖摆,一手举起小剪子,尖锐的剪子尖端对准了闻泽的脖颈,狠狠刺了下去——
“长乐!!”
多年不曾听到的称呼远远传来,却像是在耳边炸开一般让殷筝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空了。
她拿着剪子的手也因此顿了顿,就这么一停顿,一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剧烈的疼痛让殷筝脱手,剪子直接被甩飞落进了小池子里。
有两人落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制住了她的肩膀。
过了片刻,身着龙袍的男子穿过曲折的长廊,出现在了殷筝面前。
男子很年轻,样貌虽然俊美,但因气质柔和添了几分平润,没闻泽那么有攻击性,他和闻泽很像,说是闻泽的兄长恐怕也会有人信,然而这位其实是闻泽的亲爹,当今的皇帝陛下——闻卿。
殷筝捂着自己被石头砸到后痛到直颤的手,低垂的眸底晦暗不明。
不知是在想皇帝对自己的称呼,还是在遗憾就差一点自己便能要了闻泽的命。
……
殷筝换了干净的衣服,被长夜军带去了鳞光殿二层的另一间屋子。
和殷筝如今起居的那间屋子不同,这将屋子的望台外是岛上的树林,没办法看见麒麟池波光粼粼的水面,只能听见海浪拍打与树木被吹拂的声音,另有一番意境。
殷筝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床边,躺在床上的闻泽还没醒,虽然因此看不见他漂亮的眼眸,但无疑这是他最讨人喜欢的时刻。
见殷筝进来,皇帝起身走到了一旁的矮几前坐下,并对殷筝示意,让殷筝坐到自己对面。就好像殷筝是他儿媳,而不是差点杀了他儿子的人一样。
殷筝在皇帝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背脊笔挺,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视线低垂,姿态格外端正,能看出有些紧张。
然而紧张的源头不是因为她差点杀了皇帝的儿子——她的良心没这么敏感,而是因为那个久违多年,如今听来甚至有点陌生的名字。
长乐。
但她没问,皇帝也没说,只道:“今日过来是想和你说,你若不想嫁给霈之,我会替你劝他。”
霈之,闻泽的字。
殷筝有些意外,她看向皇帝,心头的不解多到不知该从何问起。
因为让闻泽娶她囚禁她已经是最仁慈的做法了,若让殷筝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对待像她这么一个会影响家国又对国家心怀恶意的“神女”,她绝对不会这么心慈手软。
她会杀了这个“神女”以绝后患,然后找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冒名顶替,彻底将“神女”操控在手心里。
闻泽因为自己的原因舍不得杀她,那皇帝呢,皇帝非但不想杀她,还替她着想,不逼她嫁给闻泽……为什么?
这已经不是“仁善”,而是“愚蠢”了吧。
“但我也和霈之一样,不会放你走。”皇帝补充了一句,这句的内容对殷筝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却让殷筝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样才是正常的。
殷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对皇帝说道:“像今日这样的法子我还能想出很多,只要你们不放我走,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得不了安宁。”
放了我,或者杀了我——殷筝把选择摆在了皇帝面前,这不是威胁,而是提醒。
若运气好,皇帝愿意因此退步半分,改变她目前的境遇,她便能多几分逃出去的把握。
若运气不好,皇帝因为闻泽险些被杀一事选择杀了自己……殷筝不想死在别人手上,但若那个人是皇帝,殷筝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毫不作伪的杀意扑面而来,一点也不凛冽尖锐,反而带着一股子稀松平常,就好像把别人或者自己逼上死路是和吃饭喝水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也就是这样的寻常平和态度,比突然爆发的杀意更加吓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一旁候着的长夜军蓄势待发,犹如蛰伏暗处,预备扑杀猎物的凶兽。
可皇帝却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说:“上辈子你和霈之成婚,取字‘长乐’。”
杀意瞬间消散无踪,殷筝眼底浮现诧异,像只前一刻还还张牙舞爪的小兽,突然就被人打懵了脑袋。
皇帝放下茶盏,对着殷筝露出一抹温和似
水的笑意:“是我提议的,毕竟那是你娘最初给你取的名字,寓意也好。”
长乐,长安久乐。
他知道她是谁——意识到这点的殷筝盯着皇帝,摇头道:“并不好。”
她只有看到这个天下满目疮痍才会快乐。
所以让她长乐,并不好。
殷筝垂下视线,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该让人把我救回来。”
皇帝却说:“你娘是我姐姐,她因我被送去域外和亲,救你们回来是我一定要做的事情。我正真做错的,是不该把你放在外面,若能早些把你接来雍都,好好教养,你不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