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筝打算装傻到底。
这时屋外传来了皇后的声音,应当是守在屋外的宫人特地去把皇后请了过来。
殷筝正准备走向门口,就听闻泽说了句:“带走。”
一阵凉风自身后袭来,殷筝后颈一疼,被人打晕失去了知觉。
……
风声呼啸,殷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是在一间屋子里,屋内布置典雅精细,格局别出心,还有一面无墙,只用纱帘隔挡。
殷筝撑着床面坐起身,感觉手软脚软,十分难受。
这里除了她之外好像没有别人,她缓了缓,然后下床,赤脚踩着地面穿过了被风扬起的纱帘。
纱帘后头是一块延伸出去的平台,边缘围着朱红色的栅栏,而在栅栏后头所呈现的,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水面。
粼粼波光在日照下呈现出金灿的色泽,犹如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美得令人无法呼吸。
大风吹拂起殷筝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她闭上眼,声音沙哑地问:“这里是哪?”
藏在暗处的长夜军告诉她:“鳞光岛。”
世人皆知,宫城内有一片麒麟池,虽被唤做“池”,但面积极广,甚至在池子中央还有一座小岛,名唤鳞光岛。
显然,她不仅被闻泽带回了雍都,还被他关到了鳞光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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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带着一个昏睡不醒的人从岐山到雍都, 即便轻车快马也要至少三天的路程。
连着睡了至少三天的殷筝头昏脑涨,发软的双腿终究是支撑不住, 噗通一声跪坐到了地上。
随着视野的拉低,朱红色的栅栏与殷筝的视线处在了同一水平面上,向外看去,就如同牢狱里的犯人透过牢房的栏杆往外看一般,所有的风景都被切割成了一道一道。
眉心抽痛, 殷筝闭眼扶额, 身上的白衣也不知是谁替她换的, 斜襟广袖, 越发衬得她身躯单薄。
殷筝在地上坐了许久,突然一个宫女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碗白粥,几碟小菜。
那宫女样貌平平,年纪看着不过十几来岁,行事却格外沉稳,见殷筝跌坐在屋外望台上也不着急,先将白粥小菜往桌上摆好, 才又走到殷筝身边,扶殷筝起来往屋里走:“姑娘睡了好几天了, 吃些东西吧,不然没力气。”
殷筝顺着宫女的力道走到桌边坐下,忍着反胃吃了几口, 毕竟就像那宫女说的,不吃东西没力气。身体动不了,脑子里想再多也没用。
配粥的小菜清爽可口,勉强让殷筝恢复了些许食欲,等把粥都喝完,宫女收拾好桌子,正要出去,就听殷筝唤她:“卫嬷嬷。”
宫女顿住脚步,过了几息才回身问道:“敢问姑娘,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十几来岁青春靓丽的少女和上了年纪一脸严肃的老妪,按理来讲,不会有人将这两者视作一人。
可殷筝却看出了这个给自己送饭的宫女,就是被皇后送去殷府照料她的卫嬷嬷,这对善于变装的长夜军而言,无疑是种打击。
殷筝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认识的人里面,就你走路没声。”
仅凭这点自然不能完全肯定她的身份,所以剩下就靠诈,像卫嬷嬷这种不擅狡辩的,一诈一个准。
卫嬷嬷还致谢:“谢姑娘指点。”
卫嬷嬷在长夜军里的名字是十九,最厉害的不是医术,而是轻功。行刺杀人,无往不利,即便是在能人辈出的长夜军里,也少有人能与她比肩。
可不知为何二十七从来不让她去做伪装潜伏的活,能被安排
到殷筝身边,靠的也是她那一手医术,以及她是女子。
十九离开后,殷筝站起身走到了望台上,凭栏而坐。
外头的风是挺大的,但也吹着舒服,能缓解她此刻的不适。
殷筝就这么坐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十九又来了,且这次她端来了两人份的午饭。
待她摆好饭菜,退下后没多久,房门被人敲响,闻泽推门而入。
殷筝侧头,隔着飞舞的纱帘看着闻泽朝她走来。
“金屋藏娇的感觉如何?”殷筝支着脑袋问他。
闻泽向她伸手,回了句:“你算哪门子的娇。”
殷筝搭着他的手站起身,走向饭桌,说道:“你没有吃饭不说话的规矩吧?”
闻泽:“没有。”
那就好。
殷筝坐下,许是料到她中午胃口会比早上才醒来那会儿要好,面前的午饭丰盛了许多,粥也换成了什锦鸡丝粥,撒上小葱,看着格外可口。
殷筝拿起勺子喝粥,并问闻泽:“为何觉得我与叛军有关?”
闻泽也坐下,拿起了筷子:“我的人一路跟着江易去的城东咏柳巷,江易怎么杀的人,杀人时候说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殷筝慢吞吞把粥咽下,问:“江易说什么了?”
闻泽好气又好笑:“若他没把你的老底都掀了,你是不是还打算说一半留一半?”
殷筝反问:“不然呢?”
就因为不确定对方知道了多少,便一口气和盘托出吗?
谁会这么傻?
殷筝鲜少看话本,因此并不知道像她这样的恶人,就该在被揭露真面目后主动将过往一切都诉之于口。
闻泽没殷筝这么好的耐心,也没殷筝这么谨慎的性子,干脆就如了殷筝的愿,把自己目前知道的一切都和殷筝说了。
闻泽一直在追查叛军余孽,潜进雍都这批人是其中之一,自他们在咏柳巷汇合后,便一直有长夜军的人在暗中监视,甚至还偷偷抓了两个扔进牢里审问。
所以当负责监视他们的长夜军遇上监视江易的十九,双方面面相觑无语凝噎,那场面别提多精彩了。
之后他们看着江易蹲在屋顶上数人,数烦了直接下去问,问不到就干脆动手,把人杀了再慢慢数。
弄得长夜军们纷纷感慨,这孩子
不来他们长夜军干活真是可惜了,那不太聪明又心狠手辣的样子简直就是照着他们长夜军的模样长的。
当然感慨归感慨,飞走的鸽子得截下来,殷筝和叛军有关的消息得往岐山送,还有江易,十九得多带几个弟兄,继续跟着他。
于是十九等人就看着江易带着一笼鸽子往岐山赶,路上饿了就烤一只鸽子来吃,或者借附近农家的灶台煮鸽子汤,终于在把鸽子吃完的同时,抵达了岐山另一边的一个小镇上。
十九他们看到江易和原先在殷府任教的柳夫子碰头,还偷听了他们的话,知道殷筝会通过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暗道从行宫出来。
后来太子那边传来消息让抓人,十九才带着长夜军的兄弟一块把江易连同柳夫子等人一并拿下。
“江易伤了我不少人,暂时放长夜军那关着了。”闻泽说。
殷筝放下盛粥的小碗,提醒闻泽:“别饿着他。”
闻泽:“嗯?”
殷筝:“他饿了会哭,哭完就会开始吃自己。”
闻泽没能按耐住自己该死的好奇心:“……怎么吃?”
殷筝抬眼看他,故意描述地非常细致:“从手臂肉最多的地方开始,直接把肉连皮咬下来放嘴里生嚼。”
闻泽食欲顿消,他放下了筷子,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个毛病?”
殷筝倒是没什么,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沾了沾酱汁:“小时候被饿狠了。”
临西王的弟弟,从小被饿出了吃自己的毛病……这是什么惊悚异闻?
比这更奇怪的是,殷筝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然而殷筝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她提这个存粹是怕江易被饿着,并没打算要把自己和临西王之间的关系说出来。
不过知道了殷筝和叛军的联系,闻泽也对殷筝炸司天楼的原因有了新的猜测——
“我先前问你,炸楼是不是冲着我父皇去的,你回答我说你就是想要杀他。我当时没注意到,你在回答我时偷换了我的问题,还利用我能看出你撒谎这件事,让我误以为你炸楼和我父皇没关系。”闻泽说起这件事,非但没有被愚弄的不满,反而显得有些愉悦。
“你确实没想杀我父皇,可你就是冲着
他去的,因为你知道叛军即将起事,你怕以他的声望,叛军很难做大。”
要知道,皇帝的“仁善”可不仅仅限于雍都的子民,整个大庆四域十三州,没人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千年难能一遇的“圣父”,由他所施行的仁政如春风细雨,惠泽大地万物,要说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有闻泽这么一个儿子。
“你会杀了我吗?”殷筝问闻泽,想探个底。
闻泽也不藏着掩着,直言:“不会。”
殷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闻泽笑出声:“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舍不得杀殷筝是一回事,放她在外胡作非为是另一回事,反正放是不可能放的,这么个祸害放出去,他是能玩得痛快,他父皇不知道得少活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