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为了和亲专门过继来的公主,会是他父皇口中那个被皇奶奶带在身边,成天上蹿下跳把皇宫和岐山行宫都摸得清清楚楚,还和皇帝关系好到不惜发兵也要夺回来的姐姐?
是玉牒在撒谎,还是他父皇在撒谎?
这边闻泽陷入新的谜团,那边殷筝见着了皇后,从皇后口中得知,自己这段时日在鳞光岛上待着,是在“养病”。
甚至对外也是这么说的,说她在岐山行宫昏迷,随行的御医给她诊断出了一堆的病症,让她静养,还说即将入夏,要她在水气丰沛的地方住着,于是太子带她先回雍都,让她住在了鳞光岛上,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他可真能编,殷筝心想。
皇后见她如今安然无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并询问她这段时日在鳞光岛上住的可习惯,还问殷筝身边扮做宫女的十九,确定殷筝的身体是否都好全了。
十九道:“回禀娘娘,殷姑娘前几日才能下地,照着大夫的说法,还需在鳞光岛上好好养着才行。”
皇后听了,心疼地不得了,叫人给殷筝拿了不少好东西,直到天色渐晚,才放殷筝离开。
殷筝回到鳞光岛上的时候,皇帝和闻泽都已经走了,殷筝回到二层,才推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后等着她的江易。
半大的少年一身黑衣,就这么直愣愣地戳在门口,微微扬起下巴,显出几分期待。
殷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闻泽竟把能用来拿捏她的江易放出来了。
她有些恍惚地抬手捏了捏江易的脸,默了半响才说出两人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你是不是胖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易:……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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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3=
第29章
星芒璀璨, 倒映在麒麟池上,仿佛置身于星海之中, 头顶脚下,都是星星。
殷筝坐在桌前,拿着皇后给自己的药,涂抹在青紫的手背上。
白天为了阻止她杀闻泽,长夜军用石头砸了她的手, 不仅把小剪子砸进了水池里, 还把她手给砸肿了。后来去见皇后, 皇后出于习惯拉她的手, 疼得她直接将手抽了回来。
皇后因此发现她手上的淤青,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便支支吾吾把锅扣到了闻泽头上。
殷筝原不过是想借着皇后对自己的喜爱, 给闻泽添点堵,却不想皇后听完,没像原先那般责骂闻泽,也没派人去东宫问话,而是直接气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问一旁的嬷嬷,说闻泽怎么还学会打媳妇了, 整个人崩溃到仿若天塌地陷。
殷筝没预料到皇后会是这个反应,只好临时改口,说闻泽也是不小心云云, 没想到皇后听了哭得更加厉害,还教殷筝莫要忍让,并提出找人教殷筝武艺,日后闻泽再欺负她,让她只管打回去。
殷筝怕她哭个没完,便没提自己不嫁的事情,只苦笑:“娘娘莫要费心了,殷筝的身子不适合练武,学不成的。”
“怎么学不成。”皇后娘娘泪眼婆娑:“上辈子你就学了,说是什么……云什么手,反正身子弱也能学,你必须学,那混小子再敢伤你你就打回去!”
寻常的外家功夫,确实是体虚之人也能学,甚至在她幼时,江韶戚的父亲临西老王爷就曾想过教她练武,好强身健体,可她的身体和一般的体虚不同,根本不是锻炼就能变好的,因而只能放弃。
如今皇后说有武功是她能学的,她当然要学,只是那功法放在长夜军衙署不知堆了几十年的灰,因而直到殷筝离开凤仪宫,长夜军那边还在找。
真的有这样的武功吗?就算有,皇后愿意给她,长夜军就一定会听?
长夜军的令牌虽然在皇后手上,但显然如今掌控长夜军的人是闻泽……
看来她是没法学这门武功了,殷筝想。
江易蹲在望台外的屋檐上,自殷筝说完他胖后,他就蹲那了,说什么也不肯理会殷筝。
过了许久,殷筝给自己
涂好药,又拿了纸笔出来准备用左手抄会儿书放松一下,就听外头传来江易闷闷的声音:“是他们给我太多吃的了。”
殷筝顺着他:“嗯,都怪他们。”
江易心思简单,仅靠殷筝一句话便能转换心绪,从委委屈屈的抱腿蹲坐改成了四仰八叉躺在屋檐上,盯着漫天繁星,说:“从这里看,天上好漂亮。”
殷筝的笔锋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微顿了一下,她默默写完一段放下笔,起身走到了望台上,隔着栅栏眺望,不仅能看到满天满池的星星,还能看到岸对面灯火通明的宫殿。
被关进来一个多月,她竟是一次都不曾好好欣赏过独属于这里的夜景。
她原先不会这样的。
幼时在域外,被关在马圈里的时候,她娘会抱着她,教她怎么看天上的星星。后来回了大庆,先是辗转于黔北和临西之间,后又到了雍都,成为殷家的二姑娘。期间无论多么孤独多么不适应,她都牢牢记着那时在污脏的马圈里看星星的时光,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学会在最糟糕的地方,抬头看最美的景色。
再也不会有比那时更加糟糕的境遇了,可比域外那片星空漂亮的景色却有很多,所以她经常以此安慰自己,学会如何一个人行走世间。
可如今,就因为一群重生之人,不仅把她的谋划毁了个干净,还让她忘了最重要的记忆,忘了如何去克服心中的恐惧与焦虑,甚至还为摆脱现状起了与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委实不该。
殷筝吹着风,对江易说道:“黔北的夜空也很好看,以后我带你去。”
“嗯!”江易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对殷筝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他答应殷筝日后跟着她去黔北看星星,还带着主观色彩补充了一句:“就临西的天看着最丑。”
殷筝笑:“那是因为你不喜欢临西。”
正说着,十九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分量极大的米线和一本书册。
十九将托盘放到桌上,只拿了书册呈到殷筝面前,说:“殷姑娘,这便是皇后娘娘吩咐我等找给您的‘折云手’。”
殷筝愣住,好奇问道:“你们长夜军,到底是听皇后的,还是听太子的?”
十九低头道:“统
帅长夜军的令牌在皇后娘娘手上,我们自然都是听皇后娘娘的。”
殷筝接过书册,翻开,上头连字带画,写了满满一本,殷筝看了不禁翻起旧账:“可上次皇后要你们拿名单,你们却只拿了空白的册子来。”
十九回答:“皇后娘娘曾担心自己拿着令牌会办坏事,就叮嘱过我们,若是她的命令与陛下或殿下的命令起了冲突,就不必听她的。”
殷筝:“所以这是闻泽允许你们送来的?”
十九:“殿下并不知道此事。”
殷筝捋明白了,长夜军还是皇后的长夜军,但若闻泽和皇后都对长夜军下了命令,他们会遵照皇后最初的想法,听闻泽的命令。
可若闻泽没说什么,长夜军便都听皇后的,且长夜军不会把皇后的一举一动汇报给闻泽,所以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长夜军还真是一柄不会自己思考,只会盲目执行命令的利刃。
十九离开后,江易从外面跳进来,溜达到桌边,绕着那碗米线走了一圈,然后看向殷筝。
殷筝拿着书册翻看,头也不抬:“吃吧。”
江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感觉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殷筝说他胖了……
江易陷入纠结,殷筝见他还在那碗米线面前站着,就说:“你若不吃,它便会被倒掉,多可怜。”
江易点点头:“嗯,太可怜了。”
说着江易在桌边坐下,一脸舍身为米线的大无畏,把那一大碗米线给吃完了。
殷筝就着江易吃东西的声音研究折云手这门功夫,时不时还会跟着书上的图示比划两下。
江易吃完米线喝完汤,满足地擦了擦嘴,略有些不舍地问殷筝:“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殷筝反问:“叫你杀的那些人,少了几个?”
江易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
长夜军抓了两个,那还剩下一个,是跑了吗……
殷筝盯着纸页上的字:“那就等等吧,现在的话,不急。”
原本没有逃走的希望,她就一心想着赶紧逃,逃不了就和囚禁自己的人同归于尽。如今随时都能走,她的目标便也不再仅限于离开雍都,而是在离开雍都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等能保障安全随时离开,她或许还会
盘算着给闻泽送份大礼再走。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殷筝。
按照最初的计划,她准备杀了猎凰营旧部就离开,这样即便镇枭知道是她下的手,也早就找不到她了
可如今猎凰营旧部已死,她却被闻泽关进宫里关了一个多月,对外还称是养病。镇枭那边若得了雍都的消息,从重生之人口中得知她上辈子嫁给了太子,当了皇后,又联想到猎凰营旧部的死,多半会以为她心悦太子因此彻底倒戈,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