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句:“鼠疫,救不了了。”
转过身,她形单影只地回到了医馆里。
谢翊见她如此模样,放下不下,便一路跟着她。
后来,她进了卧房,栓上门,任那凌厉的哭声爆发后,他也没敢离去,只站在卧房门口,久久、久久地守着她。
闻月靠在房门上,从头到脚像是被泼了一身冷水,从皮肤到骨子里全都是冷的。膝盖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整个人也缓缓地从房门上滑落下去,直到跌在地上。
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充斥着她整个身体。
她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此时此刻,她只想见一见那老天爷,问一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这一世,她明明已用尽全力改变了小川的命格,可小川最终还是没能幸免于难?为什么她重生那日分明夺走了牛叔手里那块致命的鼠肉,可不久之后,那鼠肉还是无端地出现在了牛家后院?
难道说,即使她再怎么阻拦,命格都是无法改变的吗?
难道如小川一样,即便她再怎么用力活着,最后也是难逃二十岁身亡的命运?
那她这么努力的规避从前的一切,躲谢翊,急嫁人,那么想要简简单单活着,就这么难吗?
闻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旁人眼里,终老那么简单的事,在她这儿就如登天困难?
她闻月比谁都想活,她也一定要活!
第12章 失心
小川还是死了,死在初秋的清晨。
至于闻月向天多讨来的那半年,好似从未曾发生过似的。一切的一切,同从前如出一辙——
牛叔牛婶在灵堂失魂落魄着接受乡邻的劝解,牛奶奶因失了独孙一口气没顺过来,中风瘫了。
因不懂如何处理鼠疫患者遗体,与前世一样,牛叔牛婶最后叫来了闻月,请她送小川最后一程。
青山为景,绿水倚靠。
荒僻的山中一角,小川正安静地躺在床板上,好似仅是睡着了似的。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床板周遭已由人铺过柴火,一坛烈酒已备在一旁。
只需闻月倒酒点火,小川便将划归尘土。
然而,驻足在小川跟前的闻月,却久久未有动作。
看着床板上死去的小川,闻月仿佛是透过他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眼底满是不甘与悲哀。
直到乡邻暗示时辰到了,闻月才浑浑噩噩地反应过来。
走到酒坛子边,她正准备扛起酒坛,可手指刚触到坛子边缘,她忽地眼前一黑,身形一晃,险些倒下去。
好在,有人及时地扶住了她。
谢翊抬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沉吟道:“你发烧了。”
“我没事。”闻月固执地站起身,“我要送小川最后一程。”
“我帮你。”
谢翊把她扶到一旁坐下,而后,孤身走向前去。
他扛起一大坛烈酒,朝小川身上、床板上、柴火上倒过去。
之后,取过点燃的火把,扔进柴火堆里。
不一会儿,得了酒液助燃,大火瞬间熊熊烧了起来。
牛婶眼见十月怀胎,见好不容易长大的儿子即将被大火吞没,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好在乡邻及时阻拦,才幸免于难。
扶着石头,闻月吃力地朝火堆旁走来。
谢翊与她并肩,见她身形单薄,眼含着泪,整个人颤抖地像是秋风里树上的残叶。他忍不住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生死有命,看开些。”
她蓦地回过头来,朝他笑:“你说生死真是由天定的吗?”
“不尽然。”谢翊目光灼灼:“若想活,定然能活。”
“我曾经也这么以为。”
他好奇:“此话怎讲?”
闻月不去看他,呆呆望着小川的方向:“我曾以为自己救得了他。”
谢翊微蹙着眉,眼里满是审视的神色。
她继续说:“半年前,我发觉王瘸子卖的鸭肉有猫腻。小川最喜欢吃那家的烤鸭肉,于是我第一时间便制止了,小川也因此幸免于难。甚至,为防今后有意外发生,我还匿名向官府举报,取缔了王瘸子的摊子。”
“而后呢?”
“可我万万没想到,在半年前官府取缔摊子前,王瘸子为脱罪,趁乱扔掉了那些肉。牛叔家家境本就贫寒,牛家奶奶年老体弱,一家老小全靠牛叔一人谋生。牛叔见那些肉扔了舍不得,就偷拿回家腌着,想让一家老小吃顿好的。没想到头回蒸肉时,叫小川见了,他硬吵着要吃,牛叔向来宠他,便一碗全进了他肚子。”
耳旁,是牛婶撕心裂肺的哭声。
闻月也曾做过母亲,知道失去独子的痛苦,不自觉地眼眶红了:“其实,若牛叔少疼他些就好了,那样一碗也不至于全进他肚子。若运气好点,少吃几口,应当是不致命的。”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谢翊心疼地看向她:“鼠疫之患,便是一口,皆能致命。”
她虚妄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为医者,居然也愚昧了。”
“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她背转过身:“只是无力罢了。”
她说:“我曾经用尽全力试图改变什么,却没想到一切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天空飘出雨丝,似是在悼念着悲哀的离别。
谢翊朝她瘦削的脊背走去,拿手横在她额前挡雨:“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闻月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时值傍晚。
闻月高烧不退,病得愈发重。
谢翊烧了热水,敷在她额上。
得益于此,闻月的神智总算恢复了些,能睁开眼了。她尝试下床,可无奈如此高烧之下,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了,压根没有动弹的力气。
正当她为难之际,谢翊捧着药碗,出现在了她跟前。之后,在她的床边坐下:“刚进药房,我寻了几张你先前给病人治烧的房子,捡了药材熬成汤药,又往里头放了红糖,应当是不苦的,你趁热喝了吧。”
他口气温柔,眼梢都带着些些丝丝的心疼。
如此神情,闻月恍惚觉得,他像极了前世那个谢翊。
她一下惊醒过来:“殿下且放着吧,我自己来。”
然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并不争气。闻月用力撑了几次,也最终没能仰起身。
谢翊微蹙了眉,正要凑过去。
闻月却紧张地抓住了被角,浑身竖起防备,缩进床沿角落里。
小川的死对她而言打击实在太大了,诓论谢翊站在她面前,便是听见谢翊的名字,她都恨不得逃之夭夭,更何况如今谢翊还生生站在她面前。
她横出手,“你别靠近我。”
“怎么了?”
谢翊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走到她面前。
可她却浑身颤抖着,眼泪留个不停。
谢翊慌了,站在原地一直没动。
须臾之后,像是情绪爆发似的,闻月忽然痛哭失声,朝他道:“谢翊,就当我求你,你出去好吗?”
谢翊轻声安慰她:“你在高烧,需要人照顾。”
她发了疯似的朝他吼:“你替我去叫王道勤,让王道勤过来!”
他定在那儿,紧抿着唇,许久后,回了句“好。”
话一落,他便果断后退,把药碗放在桌上。
留了句“药会凉,记得喝”,他便转身离开。
而在他走后,房间内的哭声也愈发地撕心裂肺。
夜里,高烧侵蚀了闻月仅有的意识,甚至分不清梦与现实。
她遍体发寒,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却也并无太多用处。一片混沌之中,她呢喃着:“好冷。”
房门似乎“吱呀”一声打开了,像是有人冲了进来。
闻月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她能感知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抱住了她。他的怀抱很紧,带着她喜欢的阳光气息,好似能驱赶她浑身的严寒似的。她本能地往他怀里蜷了蜷,想要汲取更多的温度。
可正当她试图睁开眼,想要看看他时,沉重的眼皮却不叫她如愿。
她虚弱地在问:“道勤,是你吗?”
可那人并无回音。
幻梦之间,闻月眼前忽然映出了谢翊的脸。梦境里,她怀抱然儿,谢翊却横空出现,不但从她怀里抢走了然儿,还当着她的面给然儿喂毒。
然儿是她的软肋,这一幕让她几近崩溃边缘。
忍不住地,她大喊出声:“谢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说到最后,清晰的话全成了抽泣。
许久后,闻月终于茫茫然地从梦境中恢复过来。
她虽睁不开眼,但理智却清明的很。
她知道,她再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面对谢翊,她想躲,她想活!
为了活,她唯独能做的,就是加速一切进程。
她本能地抓住了那个抱着她的人,喊他:“道勤,道勤。”
那人没回话,只是主动握上了她的手,掌心炙热。
她回握住他,声音恳切——
“我们下月成婚吧?我想嫁给你了。”
他久久未答,直到她险些再次失去意识时,她听见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
并无多话,只是单调的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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