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荼站在原地,脑袋有点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天牢。
秦放熬了一宿,终于把刺客熬开了口,但结果……
“小人本是玄风军中人,隶属前锋营,是受摄政王指使,刺杀皇上。秦将军若不赶到,本来都已经被摄政王杀人灭口了……”
转头,秦放便把消息报到了立政殿。
常桂刚将冯彧熬的粥端到元霄跟前,元霄拍案而起,那粥便翻到在案几上,全洒了。
常桂微微愣神,赶紧叫清河清理了去。
“这些人疯了么?这也能栽赃嫁祸?”
若真是师荼要她的命,他大可以出现得再晚点,哪怕是一秒,她跟冯彧怕是就已经射成马蜂窝了。
“摄政王若要杀朕,直接提着剑就上了,哪里需要耍这些阴谋诡计?”
“陛下英明!”
元霄:“……”
呃,那个秦将军,你下次夸朕能不能早点说,卡在这一句话说是几个意思?
其实秦放也是有想法的,背后黑手栽赃陷害得如此明显,何尝不是给小皇帝一个反制摄政王的机会,若小皇帝说摄政王做的,人证物证俱在,摄政王还能翻得了身?
“但是,这话陛下说了不算。”秦放脸色凝重,确定了小皇帝对师荼的态度,并不是就解决了所有问题,“陛下遇刺是大事,今日早朝百官必然要个结果,若这个刺客坚持这番说辞,即便是陛下也证明不了摄政王的清白。”
元霄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人言可畏,朝堂内外居心叵测的人太多,肯定很多人巴不得借此机会钳制住师荼,马上各地藩王就要进京,下水摸鱼的怕是比预想的还要多。
“常桂,拿朕的龙袍来,朕要上朝!”
常桂刚将剩下的瘦肉粥端了来,“陛下不吃早饭?”
“十万火急,朕哪里还吃得下?”
常桂默默叹气,就是可惜了冯侍中一番心意,为熬这粥,熏了脸烫了手,结果皇上一口没吃着。
元霄这边刚坐上步辇走出献春门,就见张太后的凤辇从甘露门过来。
元霄在两仪殿后面等了等,果然这位的凤辇也停在了两仪殿。
“太后卧病多日,朕一直未得空去锦华宫探望,看今日太后神采飞扬,凤体该是安泰无虞了。”
张怀玉的小鸟,户部的十万银子,张家被扣上的那些莫民奇妙的罪名,桩桩件件都记忆犹新。
“难得皇帝还记挂着哀家,哀家身体已无大碍,倒是哀家听说皇帝昨日遭了刺杀,刺客还是摄政王派来的,哀家不放心,便过来这边瞧瞧。”
瞧个毛线球啊!
你怕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搅浑水的吧?
“太后从哪里听说刺客是摄政王派的?朕也是才听负责审问的秦将军禀报而已,莫不是太后有未卜先知之能?”
这个小皇帝,竟然时时处处给她设陷阱。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皇帝在上林苑遇刺,上林苑驻扎的都是玄风军,其他人可进不去,哀家还听说,他们用的弓箭匕首都是玄风军特地打造的兵器,何况,现在连唯一一个活口都熬不过千牛卫中郎将的审问招认是师荼指使,真相已经大白,皇帝莫不是还想偏袒师荼?”
哎哟,老妖婆知道得很清楚嘛。
弓箭匕首是玄风军特制兵器,这就是物证,没死的那位就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师荼就成了众矢之的。
“哀家一直好奇,皇帝为什么这么偏袒他,莫不是真的皇帝好了龙阳,喜欢上了师荼?是不是还打算将帝位拱手相让?”
元霄心里咯噔一响,老妖婆这是要把好男色的标签往师荼身上贴啊!
“看来这些日子,太后在锦华宫也没闲着。”
“那是,哀家贵为国母,岂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倒是皇上,不理朝政,让师荼摄政,将江山拱手相让,只怕各地宗室皇族进京,少不得要寒心。”
这是威胁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情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都这样了还想垂死挣扎?
“皇儿啊,莫怪哀家没提醒你,虽然上林苑有十万玄风军,别忘了,城外还有十万禁军,皇城之中还有十六卫……”
“是不是还有某些藩王不甘心在外看戏,也想带着兵来凑热闹?”
张太后脸色陡变,是的,临淄王已经悄悄潜伏了几万大军,离上都已经不远了,两日必到。只要师荼罪名坐实,那就是三方军队瓮中捉鳖,就能将师荼一干乱臣连锅端!
那才是给她万寿宴最好的寿礼!
“哀家只是提醒你,若这一关过不去,怕就是真过不去了。”
“那朕就谢谢太后的好意了。”
“哼!”
看你还能嘴硬多久,哀家就要看看,今日你们如何翻得了盘!
张太后拂袖而去,率先进了两仪殿。
元霄抬脚刚要跟……
“陛下。”谢瑜从阴影处走出来,他本少年老成,这下看着越发老气横秋了。
“都听到了?”
谢瑜不答,眉目凝重,“臣能做什么?”
他说过要保护她的,然而灾厄突然降临,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头一次,他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元霄抬手,用指腹轻轻抚平少年皱起的眉头,“这是小事,只要洗脱摄政王的嫌疑就好,朕能处理,阿瑜放心。”
目送小皇帝进入两仪殿,谢瑜心里百转千愁,他忽然明白小皇帝是心思了,她想护所有人,然而这是弑君大罪,证据确凿,她要怎么去翻盘?
谢瑜心不在焉地去了宫学,现在他能为她做的,好像也只有管好宫学了。谢瑜看着场外练习骑射的宫学学子,脑中忽然一动。
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但如果把这些人培养起来,那又会如何?
谢瑜忽然看到了自己面前的路。
那头,元霄步入两仪殿,就听见朝堂之上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三派势力,师荼为首的倒皇派,王文启为首的保皇派,张家为首的阴谋派,还搅了一堆浑水摸鱼的墙头草,吵得简直不要太热闹。
就在这时,常桂一声唱喏,“皇上、皇太后驾到。”朝堂顿时安静如鸡。
众人纷纷跪地叩首,除了被免行大礼的王文启和师荼。
师荼看上面水润润,亮晶晶的小皇帝,像接受了什么滋润,顿感碍眼,视线干脆撇开去,就看到冯彧饱含深情的眼神一闪而逝。
这朝,没法上了!
等冯彧行完跪拜之礼起来时,感觉摄政王背脊比往常更加板挺,有一种谁都莫挨劳资的气场。
张太后垂帘在后,元霄站在殿前,也不坐,反而扫视了众人一眼。
“诸位大臣乃人中龙凤,国之栋梁,竟为了个刺客争得面红耳赤?是不是有失风度?”
视线落在师荼身上,今儿个这位的脸好黑!
她在里面听了有一回儿,就没听见师荼说一句话,相反,刚才进来时,还看到他有些不耐烦,像是想将那些聒噪之人拖出去砍了的架势。
其实师荼跟谢瑶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毁誉由人,是非在心,他谤任他谤,清风拂两旁。这种态度在现实中简直算得上是狂傲,这大概也是他们一生都在与天争与人斗的缘故之一。
以前元霄看原著就在想,若是师荼和谢瑶两个人不要那么固执,退上一步,向这个世道妥协一下,师荼不要坚持只娶谢瑶,满足一下那些想要在皇帝身边安插势力的大臣的需求,娶些勋贵的女儿,靠姻亲裙带关系,江山一定会坐得更稳当,张家一定会更好对付,跟突厥干架说不定都不用亲自上场,等把自己的势力壮大到一定程度,谁还能阻止得了他娶谢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挫折悲剧了。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固执,才让感情看起来更加纯粹美好,不为世俗浸染,这才是读者喜欢他们的原因,不是么?
“摄政王,你说说吧。”
师荼拱手,坦言:“臣没做过。”
元霄:多解释一句会死么?会吗?啊?
元霄觉得,气儿有点不顺。视线扫到那名被押解在地的刺客,“你说你是玄风军中人,有何证据?”
“小人用的弓箭匕首都有玄风军标记,难道不算证据?”
“当然不算!任何人都可以伪造兵器……”
“玄风军的兵器可不是随便可以伪造的,”谁知这刺客还不乐意了,很笃定地说道,“因为它用的铁跟一般的不一样!”
元霄心里咯噔一响,看向师荼,师荼面无表情,于是她只得去看冯彧,冯彧冲她点了点头。
卧槽!
对方这是抓准了这一点,要来栽赃陷害啊,看来也是蓄谋已久。
所以,当时师荼若把三个人都杀了,把兵器全部收了,是不是就没这回事了?
“兵器库的确丢了三把弓箭三柄匕首,还有箭矢一百零八支。”桓煊回禀。
“哪有偷兵器就偷这一点的?”垂帘后面,张太后发话了,“依哀家看,这名刺客身份应该就是玄风军士,只不过受谁指使还待商榷罢了。”
“小人的确是受摄政王指使,望陛下、太后为小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