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懂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裴月明胡乱点头“嗯”声应了过去。
快走吧,朝政不忙吗?阁臣们还等着您呢。
皇帝待了有小半个时辰,也确实得走了。放下裴月明作业,他略略看了看其余三人的,萧遇章点评了几句,再随口勉励萧逸和四皇子“章不错,继续努力”,就匆匆离开了。
继续上课。
只是上书房内的气氛总觉得不大样。裴月明尴尬,太拉仇恨了,其他三位皇子加起的时间还没她十分之多。
萧逸和四皇子倒还好,可能是早就习惯了,十分自然,萧逸察觉她视线,还抬头温润笑,又继续低头书写。
萧遇就不行了,哪怕他表情比平时和缓得多,提笔专心书写看着和刚才皇帝在时没什么区别,但身边三步低气压有如实质,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这个问题吧,裴月明是解决不了的。
将那截写满了长纸裁下,重新提笔作专心书写状,她装看不见总成了吧。
……
日子就这么天天过去,春去夏来,本《汉书》也学到尽头。
等最后卷的《叙传第七十下》讲完以后,刘师傅捋须露笑,道:“《汉书》学完了,诸位殿下回宫可再细细通读几次。”
破天荒头遭,他没有布置功课。
因为皇子们的课业都教完了。上书房的课程很多,涉及儒家经典,六子全书,左传汉书等诸史,种种。都是皇帝亲定的,他根据以前的上书房课业进行增减,圈定后再由师傅授课。
《汉书》是最后部,也全部学完了。
太子萧遇率先站起,拱手行了个半礼:“劳诸位师傅多年费心。”
萧逸裴月明也紧随其后,站起:“劳诸位师傅多年费心。”
刘师傅忙侧身,拱手还了礼:“臣不敢。”
萧遇:“诶,刘师傅何必自谦,你……”
裴月明左看右看,今日上书房的气氛总觉得有点不样,平静依旧似隐隐有些振奋的骚动。
她倒明白是为什么,课业完成了,皇子们也大了,除了四皇子略小以外,都大到能入朝领职的程度了。
听闻刘师傅已上折,若无意外,皇子们很快就该入朝为皇父分忧了。
……
夏日炎炎,庭的汉白玉地面被晒得明晃晃直刺人眼,正午的阳光带了滚滚热浪,穿过大敞的殿门,却被铜鼎上大冰山瞬间截下。
重华宫正殿大小冰山放了三座,外殿内殿都有,丝丝寒气冒着白烟,整个殿内沁凉,丝燥热俱无通体舒泰。
裴月明半趴在罗汉榻上,用象牙签子插起被冰山镇得冰冰的瓣蜜瓜送进嘴里,爽!整个心肺晶凉,舒服得整个人差点趴下去。
这皇子的待遇果然杠杠的。萧迟男人个身体还好,完全不怕吃生吃冰。裴月明痛痛快快地吃了大半盘,王鉴不得不轻咳两声,她搁下签子好给萧迟保住面子。
这里可不流行光盘行动。
吃爽了,裴月明伸伸懒腰,倚在大引枕上看书。
自前日刘师傅上折后,皇子们就没去过上书房了,都在等着。
萧迟要去哪部她不知道,不是她本人她也不急,大致了解下朝廷主要部门和职能以后,她就悠哉看书了。
她想看什么书,让王鉴去拿就行,边看边等。相较而言,王鉴比她紧张多了,平时风不动的人难得有这么时不时往外张望的时候。
弄得裴月明都有些记挂了,每听到什么响动就往外扫眼
都是被他传染的。
她正腹诽着,忽听见殿外阵轻而密的脚步声。宫不能奔跑,这是太监疾走特有的步伐,多用于传话报讯。
裴月明精神振,搁下书坐直身,王鉴已个箭步迎上去,见来人是张太监,手持封黄缎手谕。
结果出来了?
果然是,张太监是正式传谕来的,也不见礼招呼,背紫宸宫方向站定,待裴月明领着殿内太监宫人俯身见礼后,他打开手谕。
“着,皇三子萧迟协崇馆理事,月内到任,盼能谦和修明,勤于王事,……”
尖细的嗓音极清晰,面前张太监还在说着,裴月明却愣住了,愣得她张口结舌,直到张太监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她头回在非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出格举动,劈手夺过张太监手里的黄缎手谕,低头看,明晃晃“崇馆”三个字跳入眼帘。
殿内鸦雀不闻,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那二皇子呢?”
张太监低头:“……二皇子协礼部理事。”
往日能言善辩总是笑吟吟的御前太监,今天格外局促,说完匆匆作揖飞快闪了。
没人顾上理他,裴月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云里雾里如在梦。
太子本来已半入朝,不需要再安排,而萧逸的礼部不才是皇子入朝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这崇馆是怎么来的?
本朝崇馆,掌经籍图书,校对书籍。之前皇帝赏赐的担担新书就是这里校对出版的。换而言之,就是个搞学问搞编书写书出版的地方,是个难得的清净地方。
换个说法,它就是个远离朝廷纷争的养老所。但凡想专心搞学问的,年迈力不从心的,诸如此类的人物,往这里塞可以了。
可萧迟怎么可能专心搞学问呢?
这怎么看着像是发配边疆?
皇帝是怎么想的?萧迟不是他最心爱贵妃生的吗?不是他最宠爱的皇子吗?
之前上书房,她能皇帝双眼睛里看出真的疼爱,他可是真疼爱萧迟的啊!
那现在算怎么回事?
连不起眼的二皇子萧逸都入礼部了,怎么萧迟……
怎么会这样?
哪里出差错了?
……不会是她这边吧?
应该不会吧?再三回忆,没有吧?她可比萧迟安分多了啊!
裴月明茫然,更多惴惴,想问王鉴,却见王鉴脸色难看得厉害,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不敢打断。
其余宫人小太监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喘。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静得让人发慌。
裴月明咽了咽,这,这真不关她事啊。
第13章
“主子,主子。”
桃红小声唤:“快到宫门了。”她有些担心,“您怎么了。”这两天主子总是心神不宁。
裴月明回神,扯唇笑笑:“没什么,只是想着要进宫了有些紧张。”
实际并不是,她行走皇宫多时,什么神秘紧张感都没了,这么说只是因为顾忌身边的二姑娘薛苓。
今天是十五,皇后娘娘召亲近外命妇进宫的日子。陈国公府内番明争暗斗,最终以梅姨娘稍胜筹结束,薛公爷亲自开口,把薛苓也捎上。
薛苓闻言讥讽:“裴姑娘出身乡野,也是难怪。”
大概在这位二姑娘眼里,除了京城都是乡下,裴月明懒得搭理她,两人立场天然矛盾,多说没意思。
她侧头,撩起车帘往宫门望了眼。
也不知萧迟那边怎么样了?
崇馆事后这两天她都没去过,她茫然惴惴直到现在。
这种违和的情况总容易让人担心自己的,可问没处问,想给萧迟解释下也不可能,两眼抹黑,更让人不安。
只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马车速度减缓已渐渐停下来,宫门到了。马上就要进宫谒见皇后,紧张没多少,但谨慎却是必须的,她现在只是陈国公府个小小的表姑娘而非三殿下。
裴月明收敛心神,由桃红搀扶下车,行至卢夫人身后和薛莹站在起。
接下来桃红就不能跟了,包括卢夫人都不能带伺候的人。卢夫人瞥了薛苓眼,冷冷道:“谨言慎行。”要是在宫里闹出什么,你那姨娘就算吊死在府里都没用。
薛苓脸涨得通红,可不敢反驳嫡母,在卢夫人跟前也不敢和薛莹别苗头,于是恶狠狠盯了裴月明眼。
“……”你有病。
宫门不得喧哗,小小动作很快消停,长秋宫的宫人来引路,卢夫人携三女跟在宫人身后,路步行至长秋宫。
裴月明还是第次这么走,以往她都是坐辇的,走了快个时辰,脚都快断了。夏日炎炎身大汗,好不容易进了宫门还得去梳洗整理。
梳洗的人很多,十几家的夫人和家里的女孩们,有些是皇帝示意恩赏的大臣家眷,有些则是如卢夫人般皇后自召的,足有四五十人。
人多好啊,不同薛莹薛苓的小失望,裴月明立即安心了,人多她更不起眼。
梳洗好,各家先后被引入殿谒见。
裴月明眼观鼻鼻观心,按照府里嬷嬷教的礼仪跟在卢夫人身后叩拜,直到上首略带严肃的女声叫起,她才抬头瞄了眼。
她见过次朱皇后了,华贵威严依旧没什么好说的,唯值得提的是,宝座侧还端坐了个端庄少妇,是太子妃杨氏。
杨氏她知道,王鉴普及过,长信侯府嫡长女。太子妃出现在这里倒没啥稀奇的,让裴月明略有些诧异的是,杨氏身后还站了三四个少妇打扮的宫装丽人。
这几个女的站在太子妃身后,肯定是东宫女眷。东宫没有侧妃,那这几个就是侍妾。从这几个女的穿戴上也印证了这点。
裴月明诧异,皇后接见外命妇的场面,太子妃来正常,可带几个不入流的侍妾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