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瞧着永宪帝这幅模样,用帕子掩唇笑了笑:“皇上怎么忘记了今个儿叫景阳公主来是为着什么的?”
永宪帝方才回过神来:“是了,今日叫你来是谈一谈你及笄礼之事。你十六生辰已举办过,眼下便是要把这及笄礼筹备好,你母妃不在,柳妃替你做了些安排,你看看喜不喜欢。”
柳妃把手中拿的图纸铺开,唐翎往前走了几步,低头只敷衍地看了几眼便道:“我不爱这白珠珰,这长毯亦不得我心意。我为父皇长女,及笄之时,这长毯必要朱红色且一路从惠承宫宫前一直铺到永蔚台,大礼必要在永蔚台举办。母后嫁与父皇之时,便是在永蔚台完得亲。这才算得上是共襄盛举,也叫九宵云殿上的母后看得放心。”
她刻意多次提起先皇后为得就是气一气这个柳妃,书中对她着墨不多,却也能看得出是个一心想要谋取皇后之位的。大女主也没少受她欺负。
一番言辞说得淡然,却叫柳妃听得心中很是发堵,讪笑着收起了图册:“景阳所言极是,景阳的及笄礼必是要举国上下共庆的,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我再重新做安排。”
唐翎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永宪帝的目光在她和柳妃之间转了又转,随即笑了笑:“景阳还是这个脾性。你知道父皇最是疼你的,你的及笄礼自然是要你自己高兴,你想怎么办只管和柳妃商量着来。”
他话中有话,明面上是向着她,可实际上却是要她和柳妃“商量着来”。
“还有,其他一切铺张陈设都好说,只是‘戴簪’的这一礼,你母后不在,到时需有一个长辈代替她来替你绾发戴簪。”永宪帝有意无意出言提醒。
“戴簪”是及笄礼中最重要的一环,按照大雍祖制,女子及笄之时通常都会由母亲亲手将头发绾起,挑一支最隆重的发簪给女儿戴上,只是先皇后早逝,皇家又比不得寻常人家可以宽松礼法,因此她的这一礼必然要慎重选人。
唐翎瞥了一眼柳妃,端正道:“母后之位岂是随意什么人都能替代的?就怕是景阳同意,朝中各位大臣也不会同意随意找一人给景阳戴簪。”
永宪帝喝了口茶:“话虽如此,可终究礼法不可废。依景阳之见,不知心中可有人选啊?”
唐翎心想她要是说一个没有,这柳妃再来个毛遂自荐,永宪帝再在一旁推波助澜,这局面就由不得她答不答应了。届时把柳妃放在她母后的尊位上,她的地位岂不是又更加稳固了?
因而掷地有声道:“有的。”
“哦?”永宪帝微有些惊讶:“不知是何人?”
“阎渡川,阎祭酒大人。”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人选:“祭酒大人已经教导景阳三年有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景阳心中对他的敬爱之情犹如对母后的敬爱。且阎祭酒又是永宪十一年的状元郎,父亲乃我朝宰执,无论是从才学还是从门第上来看,皆能担戴簪之选。父皇若定下他,也能令朝野上下感到君臣和睦。”
永宪帝不露声色打量了她一番,哈哈笑了笑:“我儿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都自有一番见地,朕甚感欣慰啊。”
“阎渡川,”他念了一声这个名字,放下茶杯,杯子碰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之想:“确实少年才俊,堪当此任。”
第8章 游说
唐翎把阎渡川给推了出来,倒不是她的真心。只是当时情急只能想到这个人选。
阎渡川何许人啊,平时那是一个看她不顺眼,眼高于顶的人物,怎么可能答应嘛。提他出来,也是为了拖延些时间,回去和系统梳理梳理人物关系,到时候再看看这些个王侯贵族之中有没有能替她戴簪的人物。
永宪帝问:“柳妃觉得如何?”
唐翎说得合情合理,柳妃又哪能说个不字,作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景阳想得周到,臣妾也觉得祭酒大人很是合适。”
又上前热络地握着景阳的手:“这事情不宜耽搁,明儿个我便探探祭酒大人的意思,若是真的成了,也算是不用再焦心了。景阳,为着你的及笄礼,这几日真是叫我头疼了好些时候,今日你自己拿了主意,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唐翎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手从柳妃手中抽出,一双丹凤眼透着疏离防备:“有劳柳妃娘娘。”
“你同我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若父皇没有其他的事情,景阳就先退下了,课业繁重,还有些许文章还没有写。”
永宪帝体贴:“你这些时日恐怕都要忙着及笄礼,课业那边先停一停,我明日传旨过去,让你休沐一段时日。”
唐翎内心激动不己,在克制不住自己嘴角上翘之前先行告退了。
她一走,柳妃便坐到永宪帝身畔,纤纤玉手择了晶莹剔透的青提送到永宪帝口中,语气半嗔半娇:“公主还是这幅冷样子,臣妾也不知道要捂多久才能捂暖她一颗心。”
永宪帝托起她的手:“她自小被宠惯了,性格一向如此。爱妃不用往心中去,你对她的好,她虽是不表露出来,心里都是知道的。”
“若真是如陛下所言就好了。”
“放心,”永宪帝一双深邃眼眸含情:“即便是景阳没有看见,朕也都是瞧得见你这几日是如何尽心尽力的。爱妃的好,朕都放在心中。”
柳妃喜上眉梢,话语间又更加卖力起来:“只是公主选谁不好,偏偏要选阎大人。阎大人是个傲才,一向只做自己乐意做的事情。三年前皇上让他去国子监做祭酒是为磨一磨他,他那时已然有些不愿了。平日里臣妾听云昭回来常说,阎大人对他们很是严格,对公主尤甚。公主的及笄礼,也不知他肯不肯应下来。”
永宪帝沉吟片刻,笑了笑,目光深远:“那就要看他这三年被磨得如何了?他多半是不愿答应的,可即便是不答应,也要看他如何回绝。”
柳妃在帝王身侧待久了,知他这幅神情代表何意,眼波流转间又送了一颗青提入口,作出乖乖看戏的模样来。
唐翎一回去便换了身宽松的广袖长裙,之前穿着虽是先皇后的风格,可这系胸也实在是勒得慌,一边换一边同系统聊着天:你瞧见刚才柳妃那神情没有。
系统:瞧见了,我吃瓜吃得可认真了。
唐翎:也不知道这个柳妃怎么想得,她能比我大到十岁?一天天的总想做我后妈。
系统:她已经是你后妈了,孩子都生了。
唐翎:名份上还不是,为了大女主日后不受她欺负,我还是守好我的关卡,可不要让她真成了下一任皇后。对了,梁迢人呢?现在剧情到什么时候啦?定位你找到了吗?
系统:哈?我没带眼镜-.-,信号有点不太好。
唐翎:你一天天的除了吃瓜能不能做点正事?
系统:555555你不要这么凶嘛……人家只是一个内存不到1t的小系统……我还在长身体。
……长身体。
“公主?公主?”秋岁看着唐翎出神的表情,心想公主近来真是越发喜欢走神了,而且走神的时候,神情通常还很一言难尽,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出言提醒:“常服已经换好了。”
唐翎不再理系统,点了下头:“嗯。帮我去文轩阁备好笔墨,我稍后便去。”
她这几天要理清这王侯贵族间的关系,挑一个世家出身的主母,到及笄礼的时候好为自己戴簪。
后妃所在宫中,往往九曲回廊,一步一景,目之所及无不精湛。宫中婢女皆是环佩玲琅,走动之间摇曳生姿。寻常人进了这后宫中,难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过一般寻常人也进不了这地方。
阎渡川今日被柳妃召入了宫,自己心中也有些许意外。他和后妃八杆子打不着,怎么这荣宠正盛的柳妃娘娘会突如其来地召见自己?
一到合德宫,就瞧见柳妃正同云昭小王爷在庭院中下着棋玩儿,那小王爷本来面上嬉笑着,一瞧见阎渡川来了,面色一凝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阎渡川行了个礼:“祭酒怎么来了?是云昭课业没有做好吗?”
他不过八岁,心性还是单纯得很。见到那素来严格的阎渡川出现在这里,心中只道是不是自己抄临昭皇兄的文章被发现了。
阎渡川还礼道:“下官今日前来只是因柳妃召见,小王爷请放心。”
云昭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柳妃道:“母妃,儿臣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书未背,就先不打扰母妃同祭酒商议事情了。儿臣告退。”
说完,刚匆忙走了几步,就听见阎渡川在身后道:“小王爷,背书事小,还请下次不要再借鉴临昭王爷的文章了。你换个谁的文章借鉴不比他的强?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啊!”
云昭回头踉踉跄跄地又是行了个礼:“云昭明白了。”说完不等阎渡川再开口,一路小跑着出了宫。
待他一走,柳妃一双笑眼朝着阎渡川看了过去:“阎大人教这些孩子们很是严厉啊。云昭一向是个贪玩的,在阎大人面前竟然也能做出一副勤学苦练的模样,真是教学有方。”
阎渡川拱手道:“云昭王爷一直养在娘娘膝下,王爷能如此聪慧都是娘娘平日付出辛劳,下官不敢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