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影见他好似挟持着唐翎的样子,亦不敢靠近,只带着奉宸卫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对着唐樾道:“你快放了景阳公主。”
唐樾说了句什么,他未听见。可唐翎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怎么可能挟持她。”
唐翎不知为何,突然反手拉住唐樾,她对着众人大喊一声:“还昭王是醉了!”
唐樾朝她的眼睛看过去,他瞧见了她眼神中的慌乱,亦瞧见了她眼神中的强装镇定,他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
他手中的弓脱离手心坠入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整个人也如脱力一般向着唐翎怀中倒去。
唐翎没有力气,被他一起带着跌到了地上,她怀中拥着唐樾,唐樾眼睛已经合上。唐翎在心中道,他倒是同自己有默契,配合得像模像样。
她环顾四周,眼神狠了下来:“还昭王大醉,酒后失德而已。奉宸卫不必如此惊慌。”
槲影走上前,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道,一字一句:“可是,公主,他杀了人。”
阎相的声音从席间传了出来:“还昭王醉死过去了,还请皇上先请御医瞧一瞧。要抓要审,恐怕也要等人好了之后。”
第65章 流放
唐翎也看不出来唐樾是真的醉死过去还是装的,他眼睛闭着,呼吸很沉。唯有那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侍卫们把他抬了起来,他竟拉着唐翎的手拉了一路,害得唐翎亦跟着走了一路。侍卫们把他抬进了永安宫的寝房内。
唐翎站在他的床边,唐樾的手仍旧抓得很紧,她俯下身在他耳畔道:“太医马上就来了,你的手也该松开了。”她的气息在唐樾的耳畔仿佛最柔软的羽毛,挠啊挠。
唐樾一动不动,在床上躺得很是安静。只有陡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泄露了他的心绪。
唐翎见说不动他,因而正正经经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为何要杀红姑?”
她心中有猜测,可却不敢下定论。
躺在床上的人依旧不动声色,像是真的失去了意识,丝毫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一样。
唐翎试探性地道:“你可知……她死了,我有多为难?”
唐樾的眼睛猛地睁开,他躺在床上,而唐翎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靠近他,四目相对,像一场无声的角逐。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那目光不能从她脸上移开分毫,带着探究和疑问?
唐翎的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砰砰直跳,就要跳出来一般:“你……都知道了?”
“我该知道什么?”床上之人的眼睛流露出浓重的不解。
他这模样实在是让唐翎觉得很匪夷所思,他究竟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刚要再开口,听得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唐樾这才把拉着她的手松了开,眼睛又重新闭了起来。
太医轻轻扣门,唐翎道了声:“进来。”
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袍。唐樾宴席间确实喝了不少酒,太医诊完之后,开了几副醒酒的药。唐翎觉得其实他这样假装醉着倒是也挺好,至少可以有理由逃避一段时间。可这个借口抵不了多长时间,唐樾终究还是要给个交代。
唐翎看着太医开完药,这才离开了永安宫。她走的急,没瞧见身后一双眼睛睁开,眸中有光一直追随着她。
宴席那边是早已开不下去了,红姑的尸体被人抬了下去,只留下一滩血迹在地上。那些本就看唐樾不顺眼的官员们如今是彻底抓住了他的把柄,自然不肯放。一路跟着永宪帝到了广明宫还不肯松嘴。
“皇上,还昭王此举……简直人神共愤!皇上定不能姑息!”
“之前的上天警示,原来是指还昭王实在……是个祸害。”
“在小皇子满月宴上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毫无礼教。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哪一个王爷做出这等事情来。这样的事情万不可开先河啊皇上。”
“瞧见这件事情的人实在多,现在恐早已传出了宫外,若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只怕难以服众。”
或劝言、或愤怒、或以百姓施压……众多声音云集,叫永宪帝几乎站都站不稳。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阵,这声音方才停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红姑之死唐翎心中有鬼,她竟有些不敢上前。只能站在远处,瞧见永宪帝面色发白,神情震怒。
他掷地有声道:“众卿说的这些,朕已经听见了。还昭这样肆意妄为,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定不会轻饶。”
有官员依旧不依不饶:“不知皇上说的‘不轻饶’,是如何惩戒?”
光禄大夫突然道:“圣上说的不轻饶,自然是指死罪。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还昭王目无法纪,公然行凶,此乃一罪。于宫中携带凶器,此乃二罪。圣上面前,醉后失仪,此乃三罪。小皇子满月宴时行凶,罔顾人伦,此乃四罪。数罪并罚,还请皇上赐死还昭王。”
唐翎: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心中慌乱,向着人群中的阎相看过去,只希望阎相此时能帮唐樾说上几句话。可阎相的目光亦正好向她看过来,瞧见了躲在暗处的唐翎,突然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永宪帝想来也是不想唐樾这么轻易死的,他虽然也在气头上,却特意对着阎相说了声:“阎相可有说法?”
阎相此时手中虽未拿象笏,可依旧拱手向前如同朝堂之上一般:“臣,悉听皇上的。”
他关键时候反而没了平日里那口若悬河,唐翎心想你这时候倒是老实了,你不是同唐樾一头的么,怎么这时候反而不帮他了?
她一颗心吊了起来,就听得永宪帝道:“等他酒醒了,便压入天牢吧。”
他语气沉沉,叫唐翎下意识预感不是很好。
不行,唐樾不能死。唐樾不可能死的,书中他可是最后的赢家,怎么想也不该这时候死。可她又想起怡园被杀的侍卫,那也是个原书中不该死的人,却因为剧情线的改变早早没了命。
唐樾不能是这个结局,她不要唐樾是这个结局。
她对着系统道:唐樾不能出事。
系统:哈?
唐翎:书中唐樾可是梁迢最坚实的盟友。如果不是唐樾成为小皇帝,那么无论是谁,临昭也好、云昭也好都不能保得大雍日后太平。国家不平,梁迢即使身为公主,又怎么安心享富贵?
系统:所以呢?
唐翎:所以我要帮他。我这是为了大局考虑,不能算崩人设。
系统觉得她狡辩的言辞之间蕴含了那么一点道理,可还是一语道出了实情:你不过是在找个帮他的理由。
唐翎道:可是我说得也没错。
系统:唐翎……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也不这样啊,而且……你当真以为你没有错吗?
他嘟哝了几句,又认真道:你所说的他对梁迢的用处全部基于原来的剧情线,可是唐翎,你忘了,唐樾的剧情线因为你的影响早已经改变了。即使你救了他又能怎么样?他能不能和原书一样坐上王位目前都是未解之谜。你救了他,剧情线就能回来了么?万一又跑偏了呢?
唐翎微微蹙着眉,她一手扶着墙,手指无意识地在墙上画着圈,像是想什么想地出了神,却又听见她轻声对着系统道:我会让唐樾的剧情线回归正轨的。
系统说的是对的,已经有很多事情脱离了轨道了,因而唐樾以后如何实在很难预料。可无论之前有多少种情况被改变,最重要的几件事该发生还是要发生。她暗暗想着,心里有了决定。
阎渡川对于阎相在广明宫没有帮唐樾说话这件事感到很是新奇:“父亲一向心系还昭王,这几日来不断将他向上推,他势头之猛恐有一半都是父亲的功劳。父亲当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下狱?万一皇上真听信了光禄大夫的话要将还昭王赐死该如何?”
阎相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年轻人总是心急,就如同你现在一般,沉不住气。”
阎渡川不明所以:“父亲所言是为何意?”
“渡川,人人都说你少年沉稳,我却不这么认为。你该好好学一学如何沉住气。到时,那些藏在水里的沉不住气的鱼都会浮上来。你只管坐享其成,不必费一兵一卒。”阎相顿了顿:“毕竟,这宫中关心他的人不只我。这说来也算是皇上的家事,也理应由更适合的人出头。”
阎渡川瞬间明了:“景阳?父亲要利用景阳?”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阎相道:“算不得利用。我什么都没做,而公主她亦是心甘情愿。”
“她若不出手呢?她近来护着临昭,对还昭王不是很上心。”
阎相哈哈笑了一声,摆手道:“不会,她比任何人都要沉不住气。在这宫里,表面上装做关心的不在少数,表面上装作冷漠的亦不在少数。人人都有个不为人道的目的或苦衷,因此,不要被表面迷惑。我们,且瞧着便是。”
“会伤着她么?”阎渡川只问了这一句。
阎相看着他哼了一声:“关心则乱,因小失大。”说完拂袖而去,不再理会。
唐樾装作昏睡了一宿,脑海中却一刻也不停的响着唐翎问自己的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