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三老爷不是因为拒婚才自请离开,那时候侯府如日中天,几个兄弟都年轻气盛,想必是府里的争斗让他寒心,才在塞外一去不回,对吧。”
“别说了。”
“你的年纪比三公子还小,若真是心有所属,恐怕在侯府的时候就可以把心上人纳为妾室怀胎生子了,怎会等到四老爷成亲后才生下你。”
“不许说下去。”语调薄怒。
“听外间风传三老爷是个玩世不恭之人,可白栀想,这应当是他的伪装,只有他不堪大用才能避免残害,也能避免看到兄弟争态。就像西洋的一种蜥蜴,它能变换颜色伪装自己,和周围融为一体,而且颜色极为鲜艳。他深深明白,如果他不同流合污,必然与环境格格不入,最终被残杀殆尽。但即便如此,蜥蜴与外表鲜艳的毒蛇还是不同的,他内里无毒,只能依靠表皮将自己保护起来,他只是迫不得已装作飞扬跋扈,却从未想过咬伤别人。”
“我叫你别再说了,你没听到么?”谢暮白怒吼,步步逼近,白栀连连后退,被堵在墙壁。
“呵,”谢暮白彻底寒了脸,冷冰冰吐出话来,“你的想法确实很精彩,不过你猜错了,我父亲是真的喜欢母亲,他想要明媒正娶迎她进门,为了她,他去边关打仗想求圣上赐婚,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至于你,妄自揣测主子,死有余辜。”
说完,谢暮白掐住白栀的脖子,脖子很纤细,似乎轻轻一捏就会断气,只要他用力收掌,手中的人撑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可他从上往下看看白栀,目光停留在那盏琉璃灯,终是放开人,决绝转身,“再有下一次,绝不饶恕,还有,今天这些话给我烂到肚子里,跟谁也不许说,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想给你报仇也无能为力。”
一夜无话。
不咸不淡得过了半月,忽然有人来报老侯爷回来了,侯府众人喜出望外,男子站在门口等候,女眷在侯府里翘首以待,迎人回来后放响爆竹,烧水沐浴接风洗尘,随后一家人吃饭。
老侯爷素有威名,又在战场杀敌无数,本以为会是个人高马大的老将军,而走进前一看与平常的老年人差不多的高,胜在腰杆笔直,精神焕发。
“暮白,我看看,今年又长俊了。”谢老侯爷拉着谢暮白左看右看,捋着胡须很是满意。
果然如传说中最疼爱谢暮白,老太爷观察孙儿之时有几道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谢暮白视而不见,笑着和老太爷谈话。
今夜乃是上元节,听说老太太取消游玩让大家伙叙旧,老侯爷随即宽和地表示无论何时都能叙旧,不要耽误了孩子们难得的玩乐时间,又想到许久没回京城有些怀念,于是决定全家出行,带上小厮仆妇,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
权贵之家规矩很严格,就算是丫鬟也不宜抛头露面,有些跟着姑娘坐马车,有些在后面坐轿子,井然有序。
轿帘被掀开时,白栀已经等得睡着了,她半眯眼道:“出发了?”
“姑娘点名道姓要你伺候,让我和你换一下。”羽客见怪不怪道。
“姑娘还说什么了没有?”白栀不自觉咽口水。
“没了。”
如果是别的姑娘,有可能她们还会争一争宠,而谢暮白,能够伺候他是种幸福,不能够伺候他更是种幸福。
“来了?”谢暮白背靠车壁闭眼休息,白栀唔了声算是回答,“坐我旁边。”
小心翼翼凑过去,谢暮白不耐烦,拖着白栀靠近,将头枕在白栀腿上,“没到不许叫我。”
原来叫她来就是为了当枕头啊。
马车颠簸,白栀不时护住谢暮白的头,防止磕碰,马车一室生香,晕乎乎的,白栀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醒了没有?”
白栀抬头,只见说话的人被她压在肩下,脑袋叠着脑袋,白栀立刻坐好,谢暮白哼了下,“让你到了叫我,不是睡醒了才叫。”
马车外有仆妇喊:“姑娘们都下车吧。”
打开帘帐,车夫和轿夫都退到外面去了,大姑娘在紫荆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白栀有样学样,想让谢暮白出去,谢暮白纹丝不动,她急了,想要自行下车,衣袖却被牢牢地抓住。
“想下去啊?”
“嗯。”
“很简单,待会儿跟我走。”
大概猜到谢暮白想干什么了,言情小说必备要素,大家闺秀溜出去玩,身边再配个小红娘,再在某个地点对美少年一见钟情。
呵,女人。
谢家选的落脚地方是一处道观,观中都是坤道,无需避嫌,但谢老太太下令男客只许小厮伺候,美其名曰与观内的女道士见见面,交流感情。
程大娘在内室安排晚上的游玩事项,命令下人看紧主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而谢暮白的逃跑计划十分嚣张,跑到老太爷住处开门见山:“我要自己出去玩,帮我准备套男装。”
白栀目瞪口呆。
老太爷完全不动怒,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衣裳,有些怀念道:“这还是我年轻时候穿的,现在老了,穿不了鲜嫩的颜色,给老子悠着点,别弄坏了。”
换装完成,白栀从屏风收好换下的衣裙,那人已步到身后,用有些低沉的嗓音道:“过来,帮我弄下衣领。”
别说,还挺像男声的。白栀闻言过来,有点不可思议,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住。
眼前的男子穿了身朱色圆领袍,头发用簪子束起,比起女装多了一分英气,叫人移不开眼。
谢暮白拍拍衣服上积年的灰,动作潇洒自如,“傻丫头,是不是被你家公子迷住了。”
永安侯很贴心地把出逃计划包揽,通知所有人谢暮白由于顽劣不堪勒令不得出去,在道观内静思己过,再安排人送他们出去,嘱咐必须按时回来。
出门时天□□晚,家家户户都搭梯子点上花灯挂在屋檐,所行之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白栀提议先去吃东西维持体力,谢暮白领她来到一处街市,各色小吃琳琅满目,谢暮白落座,要了两碗上元油锤。
吃完后两人又点了一些瓜果打包,在路上当零嘴。
谢暮白出手大方,碰到杂耍的讨赏钱或者买东西都会给多余的银两,不一会主仆二人就被盯上。
不时有姑娘含羞带怯地走过来送花灯,谢暮白初时不解,把小姑娘当成卖东西的,让白栀随意看赏,小姑娘直接气哭走开,看戏的人提醒谢暮白这是对他有意,白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谢暮白凉丝丝的眼神锁定在她身上,白栀心道这货又要搞幺蛾子了。
半个时辰后,白栀拎着小短腿跟在后面气喘吁吁,欲哭无泪地抱着一大堆灯笼。
“没吃饱饭么?走得这么慢。”谢暮白没有等她,与她距离越来越远。
“奴婢这就跟上。”闻言,白栀足下使劲,不慎被丝线连接的垂落到脚底的花灯绊住,直直地向地面扑倒。
有人快步拉住她手臂防止下坠,白栀连忙道谢,那人却有些讶异:“小姑娘,又是你。”
“公子认错人了。”白栀捂脸,急忙窜到涌动的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汴中节食,上元油锤。”(郑望之《膳夫录》)
小剧场:
白栀:我给你唱首歌吧。
谢暮白:好呀。
白栀:这个油锤它又长又宽,就像这个碗它又大又圆。
最近被这首歌洗脑了,哈哈哈。
第13章
灯火璀璨,丝竹乱耳,白栀在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迷路了。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面前,第一,回去谢府,完成洗白反派大计;第二,趁谢府还没发现赶紧跑路,不再担心变成炮灰。
如果穿进其中任何一本书里白栀还有信心解决,可是两者的世界观融合谁也不知道角色性格和事件发生了什么改变,也就是说她这个看过全文剧情的人其实也无法推测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么她与这的人没有任何区别,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经过深思熟虑,白栀毫不犹豫地逆流而上,今夜没有宵禁,那些人都是从城门进来的,那么向相反的方向就能出去。
如她所料,城门口的官兵没有挨个排查,白栀身上没有路引,装作很急切的样子要出城,“我家公子得了急病,城中的大夫都赏花灯了找不到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官兵问是哪家的公子,白栀随便说了一家:“兵部尚书宋家。”
女子的打扮极为鲜艳,发鬓也不紊乱,说话也是有条有理,看着不像逃犯,估计是过节的时候主子突发疾病来不及换衣裳,官兵怕误了事,挥手通过。
出得城门,一路上灯火逐渐阑珊,只隔了一段才在树杈上挂盏灯笼,
白栀掐了自己一下,才发觉不是在做梦,找了条河流正准备解渴,有位中年妇人提醒她喝不得。
“这水啊是护城河,城中的人都从内河放水灯,在灯里写纸条许愿,因此又被称为吉祥河,不能让人喝水。”
白栀猜,应该是这水连接城内,城里的水流向城外,怕被动手脚有人不小心喝坏肚子才如此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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