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么速成的故事,能勉强入眼都不错,也不可能说哪里特别精彩,值得看上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庄公子,你觉得这话本,你家书局可以售卖吗?”
庄晓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柳初语便是给他本三字经,让他当成时文选本印,他都很好可以没问题。他在感情上是比较内向,否则也不会偷偷暗恋柳初语这么些年却没敢开口。方才他只是胡乱翻着宣纸,实际上却在措辞该和柳初语说些什么。结果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纠结到手心都出了汗。所幸柳初语先开口了,不然他还得尴尬地沉默下去……
庄晓小心将宣纸放回木匣:“自是可以。柳小姐这故事,叙述宛转,文辞华艳,情节生动,思想深刻,实乃空前绝后之作。”
柳初语:“??”
这夸赞……得多昧着良心!柳初语一边感叹庄晓真是位人物,一边道:“庄公子若不嫌这话本糟蹋了你家书局的名声,便帮忙印一印。印刷和售卖费用我们一力承担,将来若有盈利,我们分文不取。”
庄晓哪能让她出钱,忙道:“不可。既是良吉兄的新作,那自然按良吉兄以往的价位支付酬劳。”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推拒,到底还是庄晓更甚一筹,约定了照旧支付酬劳。他答应柳初语,会亲自督工,争取在两日内将话本刻印出来,入店售卖。柳初语心中感激,决定往后有机会再设法报答他的相助之恩。印售之事敲定,两人行出屋。柳良吉果然找到了几本书,问庄晓:“谈妥了?”
庄晓应是。柳良吉便道:“此事真要多谢你了,稍后我和初语便在酒楼设宴,以作答谢。”
柳初语没意见。柳良吉给了庄晓一个鼓励的眼神:“我要先将新书送回府中,初语,你和庄公子先去酒楼等我。”
他说完转身便走,步伐飞快,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街角。柳初语嘴角便是一抽。她觉得自家哥哥这爱书如命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无法之下,也只得朝庄晓道:“庄公子,那我们先过去?”
庄晓连声应好。两人朝店外行,却听见一阵喧哗声:“让路!”“就是这里!”
柳初语惊讶看去,竟是见到数名持刀拿棍的衙役朝书局跑来!她以为附近出了案子,避让回了书局,却不料,衙役们竟是直接进了店,将她和庄晓团团包围!一名官员行了进来,昂首道:“二位,府衙办案,烦请跟我走一趟。”又朝着衙役们吩咐:“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告密:是厉宁干的!(指
第三十二章
柳初语跟着那官员出门时, 还是震惊且懵逼的。衙役们给庄晓套上了枷锁镣铐, 但可能考虑到柳初语是女子,并没有给她上刑具,甚至还允许她带上了她的宝贝木匣。到了街上,那官员又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马车, 让柳初语上了马车,自个则领着衙役, 押着庄晓步行。
柳初语坐在马车中,总算渐渐回过了神。她想不明白她和庄晓怎么就被抓了, 又到底犯了什么事, 牵扯到了什么案情。她偷偷掀开车帘,想看看情况, 便见衙役们威风凛凛, 庄晓脸色苍白, 街上路人指指点点。
柳初语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她这犯人的待遇,似乎也太好了些。和庄晓一对比, 简直是天差地别, 已经不能用男女之别来解释了。就算那官员见她貌美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可见过嫌犯还坐马车的?
这么一路狐疑来到府衙,她和庄晓被直接带去了后院。京城府尹已在屋中等候。庄晓有功名在身, 可以不跪,柳初语却是得跪的。可她还未有动作,府尹却摆摆手朝那领路官员道:“无关闲人带来作甚?还不快让她回去。”
柳初语:??
所以,是不小心多抓了她?她只是被庄晓连累的?柳初语又觉得实在不该。官场上, 就算抓错了人,也总该随便走个过场问问话再放人,没理由这么明着说弄错了,给旁人留把柄。
那领路的官员却毫不在意,招呼柳初语一声,便朝外行。柳初语只得跟着他离开,快出屋时,她听见府尹口气严厉质问庄晓:“有人招供,你家书局能为国子监刻印藏书,皆因你们暗中行贿……”
这几句话的功夫,她便行得远了,没法再听清。官员将她送到衙门口,却是朝她伸手:“木匣给我。这是证物,我要带回去。”
柳初语便是一惊!她不可能将话本给出去。这么辛辛苦苦写了两遍的故事,若是在旁人手上出了什么状况,她得呕血。就算不出状况,她要拿回“证物”也只能通过厉宁。厉宁参与之下,字迹不准又会消失,她还是得呕血。
柳初语抱紧了木匣:“大人,这是我的东西,和庄公子无关,不是证物。”
官员“哦”了一声,竟也不强求,就这么转身离开了!柳初语心头疑惑愈重,柳良吉却听到消息赶来了,紧张问:“初语!你没事吧!”
柳初语摇摇头,想了想道:“哥,我们去对面茶楼坐一坐吧。”
柳良吉只当她被吓着了,想要缓一缓,自是应好。柳初语与他并肩朝茶楼行,一边道:“府尹似乎怀疑,庄家能接下国子监的刻印生意,是因为他们贿赂了官员。”
柳良吉瞪大了眼:“什么?!这不可能!”
柳初语:“……为何不可能?”
柳良吉一脸愤闷:“因为当时祭酒身体不适,选私坊刻印藏书这事,是我代为操办的啊!我有没有收庄家贿赂,我还不清楚?!”他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紧张:“顶多也就买了他家那几十本孤本……可这也是几年后我们相熟的事了,这也能算贿赂?”
这定是不至于了。柳初语得了这信息,一路的思疑被串联起,心中总算能确定。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亏她还觉得厉宁不可能这么胡来,现下这情形,明显就是他暗中生事啊!这可好了,燕王殿下也不知怎么就看庄晓不顺眼,绕了个弯子来折腾人。他若是将庄晓关上十天半月的,她又得去哪找人帮她快速刻印?!
柳初语觉得这事不管不行!一则是为了早日印售话本,二则庄晓是帮她的忙,她不能看着他受这无妄之灾。她心思一转,有了主意。正巧行到了茶楼门口,柳初语一把抓住了柳良吉的胳膊:“哥……”她一副要摔倒的虚弱模样:“我、我头有点晕……”
柳良吉连忙扶住她,大惊失色:“初语!初语你怎么了?!”
却说,府衙后院。庄晓大呼冤枉,一番解释,最后道:“小人绝无贿赂之举!”
府尹板着脸:“那今日,柳家兄妹为何会去书局找你?”
庄晓:“??大人,柳司业虽是国子官员,却也是小人的好友,为何不能来找我?”
府尹一拍惊堂木:“放肆!现下是本官在问你,容得到你反问本官?且将你们今日相聚的始末,从头到尾道来!”
庄晓只得道:“并非我不愿告知,实在是这是小人私事。我爱慕柳小姐已久,柳司业想给我个机会追求她,这才与我约定了今日相聚。”
府尹朝里屋看了一眼,一声轻咳:“那柳司业离开后,你和柳小姐两人在里间中,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本官警告你,必须事无巨细交代清楚!”
庄晓:“柳小姐写了一本话本小说,着急刻印售卖,问我家书局能否帮忙,我应下了。”
府尹眼神一肃,显是听到了重点:“那话本里都写了什么,快快说来!”
庄晓:“……”
庄晓十分尴尬:“当时房中就我和柳小姐两人,我有点紧张,没看那话本到底写了什么……”
里屋内,厉宁摩挲着杯盖,没有表情听着外间的对话。自茶庄与柳初语一别,又过了四日。厉宁虽碍于那神秘力量,一直强自忍耐,却时刻留意着柳初语的动向。得知柳初语终于有所行动时,厉宁决定出手了。他想试试多绕几个圈子,能不能通过府尹,从庄晓这得到信息。却不料,庄晓完美避过了所有他想知道的重点,却抖出了一个爱慕柳小姐多年的秘密。
晋楚立在一旁,惯常的笑脸也有些僵。厉宁看上去还是平静的:“初语不肯给出木匣?”
晋楚应是:“府丞便也没敢逼。”
厉宁点点头,起身朝晋楚道:“走吧。”
晋楚察言观色,问:“殿下既是出来了,不如去见见柳小姐?”
厉宁顿了顿,却是忆起了那杯泼在脸上的茶水,和那句“多管闲事”。他不想让她再被控制了。现下见面,很可能自讨苦吃不说,不定还会给她添麻烦。厉宁摇头:“不必了。回宫。”
晋楚轻叹一声,躬身应是。两人就准备从后门离开,屋门却被人轻轻敲响。晋楚应道:“进来。”便见一名暗卫推门而入:“殿下,柳小姐似乎受了惊吓,身体不适,正在茶楼包厢休息。”
厉宁脸色微变,疾步出了门:“带路。”
暗卫领着厉宁到了茶楼包厢。厉宁推门而入,便见到了柳家兄妹。柳良吉见到厉宁,既惊且怒,连尊称都忘了:“你怎生会在这?!”柳初语却站起身:“殿下,我们去隔壁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