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公子一早便出府了。”
“哦……”
一直到用过了午膳,顾辞渊也没有回来。
唐时语靠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单手执书,视线落在纸上,却没个焦点。
连翘在一旁用摆弄着香薰,忽然就听到主子问话:
“阿渊还没回来吗?”
“还没。”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她喃喃道。
平日粘人得不行,今日耳根如此清净,当真叫人不习惯呐……
她胡思乱想着,手慢慢捏起茶盅,送到嘴边。
芸香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踟蹰片刻,她眉头皱着,看上去颇为苦恼。最终咬咬牙,下定了决心,朝唐时语走过去。
“姑娘。”
她心不在焉:“嗯?”
芸香深深吸了口气,凑到她耳边,缓缓说了几个字。
“噗!”
唐时语嘴里的茶尽数喷了出来,全都吐在了刚弄好香炉、走到近前的连翘的脸上。
连翘抹了抹脸。
唐时语错愕抬眼,瞪着芸香。
“你说哪儿?”
芸香神情诡异复杂,忐忑道:“您没听错,有人看到渊公子他……”
“……他去了青楼。”
作者有话要说: 唐时语:?
快要开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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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青楼……
唐时语觉得自己呼吸都不太畅快了,胸口像是藏了块火石,每一次呼吸,空气和火石摩擦,碰撞出剧烈的火花,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燃起熊熊大火,带着火星的呼吸从肺管挤出来,喉咙都有被灼烧的感觉。
她几个深深的吐息,勉强将火气压下,沉着脸,再一次问道:“去了哪儿?”
“青楼。”
“……”
“姑、姑娘,您别动怒,渊公子他、他也不小了……”芸香磕磕巴巴地劝慰着。
唐时语面沉似水,盯着地上的某一处看了许久,突然冷笑一声。
“胆子不小,敢去那种地方了。”
连翘、芸香:“……”
她平复着情绪,冷声问:“他在里面多久了。”
“不、不知……约莫有、有两个时辰了?”
“…………呵。”
连翘和芸香齐刷刷缩了脖子。
唐时语垂着眼睫,面无波澜,但芸香和连翘都察觉到了她引而不发的怒火。
“姑娘……您注意身子,别动怒啊……”
动怒?
唐时语微怔。
她最近频繁地被他调动起情绪,原本如水般平静的心,一再地被飓风席卷,掀起波澜。
她看着手中的茶盅,苦笑着。
如若此刻还看不透自己的内心,那才当真是痴傻了。
“可要唤回渊公子?”芸香试探道。
唐时语觉得小腹又疼了起来,按了按头,欲从榻上起身。
连翘和芸香连忙上前搀扶。
她面色疲惫,“我倦了,你们退下吧。”
回到床榻上,盖上被子,翻过身,留给芸香一个失落的背影。
“……是。”
芸香拽着连翘往外面走,绕过屏风时,她停住,犹豫地看着床上隆起的身影,问道:“若是渊公子回来,您可要见他?”
“不见。”
芸香叹了口气,“……是。”
屋子又恢复了平静,唐时语辗转反侧,睡不着。
躺在床上的每一刻都格外难熬,她只能盯着床幔,在心里默背佛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进声响。
“渊公子,姑娘正在午睡,吩咐不许人打扰。”
“……嗯。”
随后再无动静。
唐时语翻身朝里,闭上了眼睛。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窗柩轻响,一个身影利落地翻了进来,落地悄无声息,但独属于他的淡淡药香味出卖了他。
唐时语的睫毛颤了颤,唇瓣抿紧,嘴角向下抿出倔强不悦的弧度。
“姐姐……你睡着了吗?”少年轻声试探着,又侧耳倾听着她呼吸的频率。
突然脸色变了变,触到床幔的手指微微蜷缩,又无力地垂下。
他身子矮了下去,靠着床榻坐在地上,手指拨弄着腰间绣着小狗图案的荷包。
他静静靠在床边,一语不发。
一缕浅淡的脂粉香气飘忽忽地散进了轻薄的幔帐,压在她心底的那股火气再度被勾了上来。
她蹭地坐起身,把少年吓了一跳。
顾辞渊忙拍拍屁股站起身,隔着床幔,低声唤:“姐姐?”
“去哪了?”
少年被这冷漠的语气刺得心口疼,她从未对他如此冷言相对过。
心中的酸涩难忍,垂下头,心知是瞒不过了。
于是解释道:“今日上街,我听到有人说姐姐的坏话,本想……”他顿了顿。
——本想杀了他。
“本想小小地教训他一下,一路跟着他想找机会下手,谁知那人进了青楼,我便跟着进去了。”
——人太多了,没找到机会切下他的头,真是可惜。
唐时语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间神情复杂。
少年乖巧地立在床榻旁,长长的睫毛向下垂着,整个人格外安分,他不安地揪着衣角,继续说道:“我怕他跑了,就一直盯着他,结果两个时辰他都没从房里出来。”
——自然是出不来的,他把匕首架在那女人颈上,逼她给那人偷偷下了药。
顾辞渊眸光闪了闪,突然笑了,好像想到了什么趣事,边笑边说道:“后来一个女子从那房里尖叫着跑了出来,说是那位公子不知怎得,突然没忍住,秽物弄了一床,屋子里臭得都不能待人了。”
——姐姐说过,不可惹祸,只得小惩大诫一番,嗤,便宜他了。
唐时语:“……”
顾辞渊低沉地笑着,胸腔发出好听的震动声,肩膀耸动着,“他跑出来的时候我瞧见了,衣衫不整,裤子也……那东西还源源不断往外冒,所过之处,众人避之不及。”
——太可惜了,若喷的是血该有多好。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喘匀,停顿了片刻,抹了抹眼角的泪,又扑哧笑了出来。
“场面壮观,世人惊叹。”
“是哪家的公子?”
“好像是姓曹,只听人叫他曹公子曹公子的。”
姓曹啊……
唐时语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曹姓的官宦,喜好寻花问柳、流连青楼,大抵是那一位了——户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曹熠。
此人前世时也曾骚扰过她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因齐家的一纸婚书而变得安分。这位曹公子虽然风流滥情,但却是个孝敬父母的主,许是怕惹恼齐家给家族招祸,很识相地知难而退了。
“他为何会突然……嗯……”她欲言又止,疑惑地望着他。
少年笑够了,舒了口气,不在意道:“天知道,或许是吃坏了肚子吧。”
吃坏了肚子……还能去青楼消遣吗?
唐时语蹙眉思索,若是掀开床幔,便会看到少年的眼里满是狠戾。
他的手指摩摩挲着腰间锋利的匕首,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
他想起今晨去买药材时,在街上听到了曹熠和别人交谈。
“听说那唐家大姑娘去诗会了,长得怎么样啊,曹兄见到了吗?”
“啧啧,见到了,真乃绝色啊,身材也是一顶一的,比青楼里那些胭脂俗粉强多了。”
“哎曹兄,此言差矣,这侯府的姑娘怎能与那些红颜知己比,那可是端庄知礼的千金,可不如烟花柳巷的女子会来事。”那人猥琐地笑着。
曹熠眼中闪着兴趣盎然的光,舔了舔唇,“别说,我总觉得唐大姑娘骨子里就和别的世家姑娘不同,我都闻到了。”
友人感兴趣地凑近,“闻到什么?”
曹熠淫/笑着,“浪、荡。”
他想起少女一身素净的打扮,还有厚实的衣裙,别人不清楚,但他眼睛可是毒得很,那层层伪装下包裹着的玲珑有致的身体,他一眼就看透了。
“哟哦~那不是正和曹兄你的胃口,可要兄弟们帮忙?”
“不用,我与她有的是机会再见面,到时候……”
顾辞渊的眼眸彻底暗了下去。
“阿、阿渊……”唐时语扭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抿了抿唇,“你身上……脂粉气熏得我难受……”
其实没那么大味道的,但她很不喜,非常。
“那我去洗掉。”顾辞渊往后退了两步,就要出去。
“等等!”唐时语连忙叫住他,只是叫住了又不知该说什么,贝齿咬着下唇,犹豫不决。
顾辞渊耐心地等着。
“你……快去快回,我、我找你还有事情。”她不自在地将被子往胸口拉了拉。
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以后,再与他共处一室时,总是很害羞。
他没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只庆幸自己蒙混过关,松了口气,“……好。”
顾辞渊沐浴更衣完毕,再来到唐时语门前时,隔着门板,听到了里面交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