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又有些鄙夷。
不过都是想从贵人手里讨点好处,脾性倒是大,也不怕被小娘子厌弃了。
然后,他就震惊地听见,那位冷淡如天仙,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小娘子,语气和缓地说了句:“六郎,莫要弄脏了你的剑。”
难道不应该是,盛怒斥责这位郎君举止粗鲁,轻易动武吗?
怎么就成弄脏了他的剑,都是靠脸吃饭,落差也实在太大了。
方才严七郎凑近时是用气声说的话,王沅确实是没听见他说的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站在苏六郎一边。
目光不善的陌生人,和她知之甚多的心上郎君,这还需要选?
明明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比性。
绝对是这个蓝眼郎君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怒了苏六郎才是。
王沅也有些不悦,但是她也不愿看着苏六郎当街动武,若是再传出了他的身份,到底是有些不好听。
就开口劝了一句,还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必动怒。
被阿沅摇了摇袖,苏六郎也反应过来,当街动武,或者说在阿沅面前动武,着实不好,吓坏了她可如何是好。
他的眼风扫了扫,算是记住了这人的长相。
“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你且记住,”苏六郎用剑拍了拍严七郎的面颊,冷声道:“她不是你可以觊觎的。”
“更不是你可能肖想的,且收起你那下作的念头。”
“若否,”他手腕一动,削掉了严七郎蓬松的鬓角,顿时光秃了一片,却是连血珠都没渗出来一滴。
“我定是不会,再如此轻易地放过你。”
他收回了剑,望向身边小娘子时眼神才化了冰。
随即,就从余光里看见,附近有军士正牵马而过。
他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了缰绳,利落地翻身就上马。随后就是俯身一捞,把茫然的王沅也抱了上来,揽在了身前。
这一套动作直如行云流水,王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落入了温热的怀抱,只听见他在上方对着后面跟着的人道:“明思且去善后,莫跟来。”
然后就被他抱在身前,侧坐在马鞍上,两人打马而去。
她只感觉到身下马儿在连续大步地跃动,衣袍的掠风声阵阵,还有抱住她之人身上传来了熟悉的香气,令人安心沉溺。
“六郎?”
反应过来的王沅还抓着他身前的布料,她有些疑惑地抬头询问,正好看见苏六郎下颌的线条,利落柔和。
“嗯?”苏六郎垂眸看她,眸底含笑,却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些,把她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们这是要去哪?”
见他不答,王沅又问了句,实在是心里没底,这个点了,大下午的,往哪去?
而刚才他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了。
难不成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通怒气,那抱上她作甚么。
见苏六郎依旧不答话,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基本上忘了,今日还正在跟抱着自己这人闹别扭。
察觉到怀中的人放软了身子,只贴近了他,试图抓得紧再坐得稳些,苏六郎弯了眉眼,神态更柔和了三分。
只是亮了亮自己的腰牌,两人就被放出了城,又过了许久,苏六郎才把她带到了一处所在。
不过是片罕有人来的草地,长满了各色的野花,开得熙熙攘攘,俯身一搂,就是一捧花束。
又被抱下了马,王沅自觉地抖了抖衣衫,方才都在马上被压皱了。
讲道理被人抱着骑马,可比自己骑马,好上不止一丢丢。
毕竟她来得急,腿侧上了药,才止住了火辣辣的疼,若是自己骑马,难免又磨蹭到。
不过,苏六郎带她来这里作甚,难不成是带她看风景?
王沅还真猜对了,一下马,苏六郎就干脆利落地收割了一捧野花,递到她的面前。
方才剑指严七郎的三尺青锋,此刻只沦为了与农家镰刀相同的功用。
“阿沅,”苏六郎开了口,他还在笑着,却是带了些迟疑。
“你到底在抗拒什么?”他放柔了声音,试图让心上人打开心扉。
“往昔我就曾发觉,阿沅有时本是欢喜的,可下一瞬就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冷淡。”
苏六郎握住了她捧花的手,低头与她对视,眼中满是真切与怜惜,再一次问道:“阿沅,你在担忧什么?”
“是因为长公主与王三郎之事,才让你不愿意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意吗?”
这个话题,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王沅有些不悦,仿佛自己的私隐被人窥探,那些不愿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也都无所遮掩,袒露在阳光之下无处遁形。
她侧首避开了苏六郎的目光,垂下了视线,语气如寻常一样:“六郎想多了。”
似乎是怕他不信,又转了回来,不再避开对视,试探道:“六郎可是因着今日之事想多了,那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我不过是有些疲累,并非刻意对六郎如此冷淡。”
她还试图扯了扯唇角,露出个微笑来。
然后她就被苏六郎捧住了脸。
?这是什么神展开,王沅纵使不悦,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情绪,心头还泛上些无奈,这又是做什么。
他的手指温热有力,托着她的下颌,却是不敢用力,只是虚托着。
“是我不曾让阿沅安心吗?”
手上是细腻娇嫩的肌肤,苏六郎小心托捧着,仿佛是捧着自己的所有,轻声问着她。
安心,什么是安心,王沅觉得自己槽多无口。
世间万物未曾有一成不变者,昨日挚爱明日至仇,上旬富贵下旬贫贱,不曾有亘古不变之物,又何来安心一说。
不过是少想少发愁而已。
见她不答话,苏六郎觉得有些挫败,他收回了手,复握在她手上,好似两人一同捧着花束一般。
静默了一瞬,王沅抬眼看着苏六郎有些失落的神情,只觉得自己也随着情绪低沉。
她还是喜欢看苏六郎眉开眼笑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极了光芒四射的小太阳。
她脑中念头变了又变。
最后还是开了口:“我只是……”
她才开了头,苏六郎的眼眸就亮了亮,盯着她,满是鼓励之意。
在这沉甸甸的目光下,王沅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漏了个全。
“我只是不喜欢,因着六郎情绪起伏波动。好似一心都挂在六郎身上一般,这让我觉得,仿佛不再是往昔的自己。”
“我来西州,是因着梦中见六郎身处险境,只怕等待时久,日日难安,便想来亲自看看。”
这跟她的咸鱼人设完全不符,所谓咸鱼,就应该是安稳躺着当米虫,天天担忧操烦,那显然是当不了咸鱼的。
突然觉得谈恋爱好难,生活不易,王沅叹气。
听到阿沅是这般来的西州,苏六郎心中一软,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心尖蔓延。
他眼神专注,越看越觉得,世间不会再有如她一般合他心意的小娘子了。
不过,他把阿沅的言语在脑中过了过,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欣喜之余,又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阿沅,”他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这不是,本就应当的吗?”
“阿沅的忧虑烦恼,皆是源于对我的挂心,”他说得自己也是耳根一热,“心念于我,才会因我而变换情绪。”
“阿沅只是动了心,心中多了我,又怎会不是自己了呢。”
笑,笑什么笑,王沅有些羞恼。
她就是说了自己的想法,便是开解她,能不能把他的笑意先压压,这不是明摆着笑话她么。
有什么可得意的!
王沅觉得自己脸上火速地烧了起来,她僵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六郎说的是。”
本是附和的话,苏六郎却听出了不对劲,他看着眼前双颊泛粉的小娘子,她的眼中满是不悦,突然觉得……
他好像……又惹阿沅不快了……
???他方才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中的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不明白~
~
阿沅:笑!你还笑!有那么好笑吗!!!
苏六:发生了什么,我又说错话了?!
作者:……哈哈哈哈哈!
感谢小天使 又是咸鱼的一天 的营养液!mua~~~~
☆、教子
一直到又回到了都护府中, 王沅都不曾再搭理苏六郎, 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就是被苏六郎惹怒了。
哪怕是苏六郎时不时地故意引起话题,都被她刻意无视。
两人之间的氛围略显诡异,连陆夫人都察觉到了,等晚上用过膳后,她就让人把苏六郎叫了来。
“六郎,你与阿沅是怎么了?”
用过了膳, 陆夫人端着杯茶水在慢慢啜饮, 一旁的苏大将军苏琉则是满脸平静,一本正经地在……给她捏肩。
谁让陆夫人一见到他就开始抱怨, 这些时日一直在为他担忧受怕, 现在肩膀都是酸痛的, 爱妻如命的苏大将军就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告慰她了。
见惯了阿耶阿娘这般亲密作态,苏六郎和屋里的其他人都熟视无睹, 他满心挂念着王沅,眉梢都低垂了些,站在堂前, 仿佛做错事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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