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也是听过些传言,道是陛下早年勤谨,如今已是风烛之年,怕是也就几年功夫了。”
可他还是劝慰着小妹:“待到阿沅及笄礼过,阿兄与她正式过了礼定下, 便为你寻个好儿郎。”
“若是明日惠妃提及此事, 阿玥年纪尚小,可推诿了去。”
“想来如今惠妃等人也不敢动手算计于你, 便是真的铤而走险, 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又给苏九娘吃了枚定心丸。
“再来, 我后日正当值,若有不对, 即刻让人往宜政殿,寻位甲士,报上我的名号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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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王沅勉强起了榻去请了安, 在堂内尴尬的氛围中, 用了早膳。
出了院门, 就又坐上了肩舆,到底在长公主府没有休息好,一大早又要早起去请安。
若是早上能赖床多好,自从来了这里, 处处都好,就是日日早起去请安真是强人所难了些。
好在她也养成了生物钟,还有阿颜定时叫醒她。
肩舆抬得极稳,王沅有些昏昏欲睡,听得耳边阿颜不住地叨叨:“大娘子只一味地与郎主亲近,还时不时提郡主几句。”
“分明是做给郡主看的。”
“以前怎不知她如此心肠,这不是戳您心窝子吗?”
听得王沅都腻烦了,忍不住接了句:“我却是不在意的,阿颜且让我耳边清净片刻,前夜实是未曾休息好。”
听了此言,阿颜马上住了口,小心地打量着郡主的面色,只见她靠着肩舆,双眼阖上,颊边透着淡粉,很是慵懒。
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还在心里鄙夷王元娘的作态,又有些期盼,也不知苏郎君何时再来。
苏郎君来时,郡主的心情总会好上几分。
所以等侍候着郡主往贵妃榻上小憩时,收到苏郎君入府的消息,阿颜就很是欣喜地叫醒了郡主。
刚刚酝酿了困意,即将入梦的王沅就被阿颜的声音吵醒:“郡主,苏郎君来了呢!”
大白天的扰人清梦,苏六郎是想做什么,王沅有了些起床气,自己昨天才给他绣了帕子,今日就来打搅她的回笼觉。
所以等见了苏六郎,也不自觉地神色恹恹。
今日她回了房就卸了妆容,这会就素着脸,只草草地点了点口脂,就来了这湖边亭中见苏六郎。
而苏六郎一见她这副模样,昨日放下的心就提了起来,九娘还说定是无碍,卿卿都这幅模样了,分明是遭了大罪的!
他的嗓音都比寻常低,有些艰涩地问道:“卿卿可是伤得狠了?”
“让我看看左手可好?”
???
这一问就让王沅懵了起来,连睡意都没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受伤了?可是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看着眼前郎君垂着眼只盯着她的隐于袖中的左手,眼中满是焦急神色,下颌绷出弧度,一脸的无措后悔。
王沅最后一丝起床气也散了,算了,他是想岔了什么才打搅了自己,跟他计较些什么呢。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让他看看实证,她伸出了左手,直伸到了苏六郎面前,五指翻飞,秀了一下自己的灵巧度。
随即就被苏六郎抓住了细细查看,见到五指上有几个小小的血点,就心疼地用自己的指尖轻点,还柔声问她:“如今可还疼么?”
这当然是不疼的,早就不疼了的,王沅也就直接答道:“早已无碍。”
可苏六郎也不曾放开,双手捧着她的左手,抬起眼望向她,一副心疼模样:“日后卿卿还是莫要碰这些针线活了。”
“大不了府中多养些绣艺精巧的婢女便是,卿卿喜欢什么,便支使一声。”
这话说到了王沅心坎里。
若是能有别人动手,自己何必去盯着细细密密地针脚,绣得她眼睛都花了,只怕日后苏六郎又语气酸酸地央她做什么。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不知六郎可喜欢那纹样?”
到底是自己亲自设计的,还是有些期待的,就不知苏六郎可是喜欢的。
不过,估计他也不敢说不喜欢,若是说了,日后可别想再得些什么。
不过,自己好似也不打算再做什么绣活给他。
这话可问住了苏六郎。
他昨日只顾着下人传岔的话,后来又把血滴到帕子上,染了色,就交给婢女去洗涤。
今早又急着出门,只把洗净熨干的帕子胡乱往怀里一塞,还没有仔细看过的。
不过他也有几分急智,就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帕子,展了开,只等看见图案就开始夸赞。
可等他看着帕子上的图案,就有些犯了难,这是什么纹样,好似不曾见过,若是与什么有相似之处。
倒是与柳家家徵周边的卷草纹有些像。
不过卿卿送他绣了柳家家徵的卷草纹帕子作甚,他与柳家的交情,也没有好到用他家家徵的份上。
无论如何,先夸便是。
“卿卿这颜色挑得极好,倒是头一次见这般别致的双色变换,以往见得都是同色的。”
“尤其是还掺了金银丝,在光下很是夺目。”
“那六郎觉得这纹样如何?”
王沅追问到,这可是自己亲自绘制出来的,自然是要问问的。
完了,自己并不识得的。
想想之前分不清牡丹月季,在小妹的教导下才知晓在卿卿面前落下这么大的错处,苏六郎左顾右盼,又摆弄了两下帕子。
觉得自己还是诚实些好。
就诚恳问道:“从前未曾见过,不知卿卿所绣纹样是何意?”
要是你见过,那才真是神了,王沅心下吐槽。
然后唇边噙了几丝笑意,为他解答:“这是我前日画的卷草纹,简化了些图样,市面上应是未曾见过的。”
竟是如此,原来帕上所绣的,还是卿卿自绘的图样,苏六郎觉得这帕子的身价又矜贵了几分。
日后可得好好收着,随身不离。
看着眼前郎君蓦然放亮的双眼,她也是心生愉悦,觉得送人自制的物事,还得到对方的喜欢,真真让人心生欢喜,如同开花了一般。
远处,正叙说着这些年过往的父女俩,也就看见了亭中的两人。
瞧了瞧阿耶面上晦暗不明的神色,王元娘心有不甘,但还是有些讨好地建议道:“阿耶可识得那郎君,便是苏家的六郎君。阿耶可要上前去认认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阿沅被针扎了,第二天还有个血点。
苏六擦破了皮,上了药第二天就好了……
啧啧啧~~~
☆、习以为常
尚未到正午最热之时, 还有几许微风, 吹皱了一汪湖水,还有只羽毛鲜亮的鸟儿低低滑过湖上,翅尖点出圈圈涟漪。
湖边亭上,俊秀郎君长身玉立,正展着帕子对着光瞧,很是不舍得撒手。
虽是无言, 两人仍是心下舒畅, 颇有些默契。
眼见郎君又有些犯傻,王沅也不提醒他, 就站在他身侧, 半眯着眼远眺湖那头的芦苇丛。
风过, 芦苇微微晃动,碧色浓翠的大叶子摇得她心动, 就回了身想叫个婢女去采几支来,不为别的,只是心念一动罢了。
更何况又不需她动手, 吩咐一声自有人送到她的手上, 带回屋中, 寻个大的立瓶摆在屋角养着, 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一转身见了往这边走的一行人,尤其是见着打头的两人,方才生出的几分惬意闲适心情登时荡然无存。
而察觉她顿住的苏六郎一回身,也见到了来人。
虽然未曾见过, 能让王元娘如此亲近,且这个年岁的中年郎君,结合他所知,大概便是阿沅的那位阿沅了。
正是王家如今的郎主,王泯之。
相距不远,王沅也没什么殷切迎上的心思,象征性地迈了两步,就微微一福:“阿耶。”
一旁的苏六郎却是不敢怠慢,长揖俯身:“世叔安好,某便是苏家六郎,名津,字寻舟。”
王三郎无官职在身,若是称呼他驸马,只怕是要得罪数人,苏六郎就索性称他一声世叔。
被攀亲了的王三郎皱着眉打量着苏六郎,目光毫不避讳,可眼前的少年郎君依旧神色自若。
甚至还在自己不善地打量下,不动声色地往阿沅的身边近了些,两人袖袍都连在了一起。
倒像是要护着她一般。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王三郎开口慢慢道:“昔年,我也曾与你阿耶相识一场,不知他如今可好?”
这就是客套话了,洛京城的世家郎君,都是一个圈子,又怎会互不相识。
“阿耶甚好,时常亲自操练新兵巡防城外,闲了还常带了府中亲眷去打猎游冶。”
顾及到问话人与阿沅的关系,苏六郎肃立叉手回应道,一板一眼地回应。
出身世家,容貌气度俱佳,又有个前程,看起来也是真心倾慕阿沅,王三郎满意了许多,语气也温和了起来。
“寻舟莫要拘束,日后闲时,可常来府中走动。”这是一片拳拳之心,算是承认了这个女婿。
如此轻易就得了未来岳丈青眼,苏六郎只是心下微松,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得卿卿的阿耶承认,到底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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