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斜后侧插了玉兰与杂七杂八野草花的花瓶,就碎了一地,很是凌乱。
这下,苏六郎直接愣住了。
方才,他就是看着阿沅摆弄了半晌,才插出这么一瓶的,结果被自己的袖角卷到,就化为乌有了。
他脸上的笑容也都僵住,有些迟疑地转过了头,对上了王沅低垂着的,没什么波动的眉眼。
虽说阿沅平素也是冷冷清清的,可他分明就觉得阿沅此时定是生气了。
分明是吹面不寒的初春,苏六郎却觉得额角仿佛真有了汗珠滚过,薄唇张了张,嗓音艰涩:“阿沅……”
正在琢磨着,桌上这碟粉色点心上的玉兰花瓣到底是不是今早新炸好的,王沅就捕捉到了苏六郎的紧张。
她对这瓶插花没什么想法,大致与原来时代买了十字绣,绣完就扔一边的人心态相似,重要的反而是个过程。
更何况这瓶花显然是带不回去的,碎了也便碎了,让婢女收拾起来碎片免得伤人便好。
所以她此时很是不以为意,正要说无事,莫要在意时,就见眼前的人像是回了过神,小心翼翼地问道:“卿卿,我带你再去采花可好,附近便有一片玉兰,这些野花更是到处都有……”
“到时候我陪卿卿再插一瓶,可好?”
出去走走?
这倒也不错,春日踏青,本就是放松游乐之事,便是王沅再是咸鱼,苟了一冬也觉得不耐,如今这提议很是不错。
总比一直在这亭中呆坐有趣,再好看的景,看了许久也有些无趣,尤其是她还不得不一直跪坐着,实在是双腿不适。
见王沅眉梢微微一动,就颔首答允,苏六郎的唇角便是一弯,卿卿答允了,方才所为,想来是能补救了的。
等王沅略尝了尝端上的点心小食,两人就一同离开,苏六郎放慢了速度,刻意等着王沅与他并肩而行。
待到他们走远,都不晓得,不久前有人正要来寻他们二人,见两人在亭中独处,还未打扰便离开了。
来寻他们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卢娴与柳箐。
往日上巳,王沅总还会去她们两家的宴席上去露个面,今年倒好,左等右等不见。
最后还是柳箐断言,定是让苏六郎截了胡去。
随后,又在各府娘子的小宴上窜席时见着了苏九娘,卢娴自来熟地上前搭了搭话,才确定了消息。
好不容易从宴会上脱了身,念着许久未见,两人便赶来想与阿沅说几句话,照个面。
这两人寻来时,正赶上婢女抬了几案过去,而卢娴正要让人通传一声时,就被柳箐拦住了。
她顺着柳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得苏六郎接过几案,刻意举高了一些,才安放下去。
亭中,郎君俊秀,小娘子貌美,一深一浅的绿衣,分明一对璧人。
随后,柳箐就扯着她离去,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待到走远了些,她才回过神:“阿箐扯我做甚,可还未与阿沅说上话呢。”
柳箐这才松了手,一脸似笑非笑,语气还是温和的:“阿娴方才可见着,那苏六郎在做什么?”
“不就是举了举桌案……”
卢娴忽然明白了过来,她笑出了声:“原来是这等心思啊。”
她挑了挑眉,接着笑着说:“便是这般迫不及待与阿沅举案齐眉么。”
“如今,倒是这孟光先接了这梁鸿案了。”柳箐故意反着说道,很有几分调笑之意。
举案齐眉说的是汉时故事,道是有恩爱夫妻,妻子孟光每每向丈夫梁鸿献上饭食,都会举着食案到齐眉高处,以示敬意。
可那也是妻子对着丈夫之礼,如今苏六郎这么反着一来,倒是能看出他着实对阿沅很是上心。
卢娴笑过之后也是很感慨:“苏六郎少时纨绔之名满洛京,谁能想到短短数年,承了荫职,倒让人刮目相看。”
“前些时日,还听得我耶耶夸赞他年少机敏,处事得宜呢。”
整理着衣袖的柳箐却是不这么认为:“便是苏六郎少时,也不过是不爱读书,有些顽劣罢了,从未传过什么恶名。”
“如今再有一两年怕是也要及冠了,说不得就要迎阿沅回府了,成家立业,可不得稳重些。”
“不过瞧他今日这作为,将来怕是要被阿沅压得死死的。”
这话卢娴也很是赞同,两人相视一笑,也就离去了,改日再寻好友便是,何必非要在今日讨苏六郎的嫌。
还以为苏六郎举案的举动是为了送自己玉簪的王沅,此时正在与苏六郎在林间小道上漫步。
城南多有游人出行,附近也有耗费人力打理出的景致,如他们身处的玉兰花林,便是在杏园的一角。
三月初,玉兰花正是枝头绽放的时候,没有绿叶的遮掩,一朵朵玉兰在枝上亭亭玉立,素装淡裹。
颇有些高洁气质,这花若开在雪中,许是诗人赞叹的梅花也要靠后了。
行在林中小道上的王沅也觉得这花林很是不错,只除了花香过浓,有些呛鼻。
林中小道显然是扩宽过,两三人并行也是无碍,苏六郎便与王沅一同并行,几位随从婢女远远缀在身后。
这会才值午后,王沅就又取了帷帽带上,只不过掀起了一角面纱挂在顶上,露出欺霜赛雪的面容来。
她的右手里还把玩着一支玉兰花,还是方才苏六郎挑拣一番后折给她的,虽然她也没瞧出了与其他花枝的不同。
不过这枝上倒是没几朵花,只有两朵,一前一后,枝干还打了个弯,似是两朵花在回望彼此一般。
回头看了看离得很远的随从,苏六郎不动声色地往王沅这边迈了迈步子,两人之间的距离,由着三尺,两尺,一尺……
等王沅忍不住侧首望他时,这得寸进尺的郎君已经是近前了,两人袖摆也就隔着一两拳的距离,随着两人走动,袖角就会时不时纠缠片刻。
可王沅侧首仰头望他时,苏六郎还是目视前方,只除了玉白的喉结不住的滚动,两颊似乎微微紧绷,好似也没什么异样。
单单就是不看她而已。
可等王沅一摆正视线,苏六郎就又偏过头来看她。
因着两人的身高差,与王沅的帷帽的缘故,苏六郎也只能看见王沅下颌的柔美弧线。
如工匠细细雕琢,再由最柔软的羊羔毛万般摩挲才能润出。
这般看着,便让他觉得,仿佛心都被柔软织物包裹住,温绵巧缠,难解难分。
他试探地抬了抬右肘,只一触便离,还马上转过了头,继续目不斜视。
可才走了两步,他又故技重施,这次依旧没有见到小娘子又何异样。
这回他终于大胆了起来,佯作不经意,擦过了身侧小娘子的手肘,一连数次,都未见小娘子斥责见怪。
再次回了回头,看看被远远落在后面的众人,苏六郎彻底安下心来。
他唇角的弧度拉得开了,此时心中反而有一种即将如愿以偿的平静。
忍不住又侧首凝视了身侧之人一眼,苏六郎才笑着往前望去,望向眼前的玉兰花海。
自青衣袖袍中,有只修长有力的手慢慢伸出,迟疑片刻,忽而擒住了右边浅绿衣袖下的雪白柔夷。
稍一用力,便将温凉柔夷握在了暖热掌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他们牵手时,写文的我发出来土拨鼠式的尖叫……
☆、定心
突然间就被身侧的郎君抓住了手,王沅下意识地想抽回,只是指尖才一动,就被对方察觉到,继而被抓得更紧。
力度倒也不大,却是紧紧箍住了她想抽离的手,一时之间,挣脱不得。
还有一下追着一下的脉搏自两人指掌相接处,郎君暖热的掌心传来,清晰而急促。
王沅几乎要被他掌心的热度灼伤,抽了一下反而被抓得更紧后,就放弃了挣扎,而箍住她的手依旧毫无放松之意。
细细感受,郎君的虎口与指肚上还有层薄茧,有些砂纸的质感。
好似两人有昏约的话,牵个手也不算什么,王沅琢磨着,也就放松了左手,任由他施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标。
明明见到顾二郎那个前未婚夫时,她连一个眼风都不肯给,这会被苏六郎抓住了手,挣扎一下就很快接受,任他执住。
随意地晃了晃右手中的花枝,她的思绪四散。
觉得苏六郎仿佛在一步步地走进她的空间里,从最开始的示好,到有昏约后频频来往,从称呼到牵手,倒像张开了一张缜密的大网,一点点地在收紧。
王沅突然觉得有点窒息,好似呼吸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她甚至又有点想抽回左手。
就在她要动作之时,身侧传来了苏六郎压低了的笑声,满是如愿以偿的愉悦,他喃喃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给她。
“卿卿,这是我觉得最快活的一日。”
“日后,我谋个外放,便这般执卿卿手,带卿卿出洛京,畅游天地间,游山玩水可好?”
“我还有一年多加冠,到时就驾着车去亲迎。”
“便是王府拿多粗的木棍来打新郎子,我也是不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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