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一列出名单:
“吴妃,进宫七年,侍寝次数屈指可数。她命好,生了个小殿下,算是后半辈子有靠。
许婕妤,进宫三年,同我一般,还没侍寝过……”
猫儿吃惊道:“原来你还未侍寝?那你怎能对皇上情根深种?”
白才人一甩笔,眼中立刻浮上泪花:“没侍寝就不能喜欢皇上?妃嫔的职责,就是喜欢皇上,必须喜欢!”
猫儿听过这话,也不知她这是看的透,还是看不透。
可废殿里被除了名份的妃嫔,便是想着皇上,皇上又怎能知道。
大门拍响,没有章法,不是她熟悉的三长两短,
猫儿前去开了门,瞧见柳太医正一脸焦急站在门外,不禁奇道:“早上不是来复过诊的?”
柳太医挤进门去,急急道:“我问你,你同五殿下,究竟有什么?”
猫儿失笑道:“怎地了?你堂堂太医,也对那些无聊八卦感兴趣?”
她将他拉进门里,轻掩院门,以待浣衣局的两位宫娥随时上门。
柳太医却一把拉开门,拽着她手道:“快,先寻地方躲一躲……”
他话还未说完,外间已传来嘈杂脚步声。
顷刻间,七八位宫娥太监齐齐涌进来,为首的那位一指猫儿:“是她,抓起来!”
***
晌午时分,无上尊贵的极华宫,和平常一般寂静。
,萧定晔鲜见的在这个时辰出现,要陪他老娘用上一回晚膳。
他大步进了院门,在跪着的胡猫儿身前一顿,略略弯了腰身,做出吃惊色:“哟,这跪着镇魂,又是个什么说道?”
继而长腿一迈,进了殿中。
躺椅上的皇后揶揄着:“晔儿近两年从未耐下性子来陪为娘用晚膳,今日太阳竟打西边出来了。”
萧定晔做出个嬉皮笑脸的神色,上前硬去挤在躺椅扶手上,爪子搭在皇后肩上,否认道:
“孩儿哪里是两年未陪母后用晚膳?前些日子您病着,是谁陪夜、陪吃、陪说话来的?”
皇后面色略略和缓些,嘴上却冷哼了一声,往檐下努努下巴:“没打坏,你好不容易有个可心之人,为娘若打坏了,你岂不是要将我这宫殿给拆了?”
萧定晔一笑:“小小一宫娥,怎么扯到孩儿身上?孩儿若可心上她这样的,岂不是埋汰我自己?”
第22章 狗尾巴草
外间吹了一阵风,皇后抚了抚肩膀,宫娥立刻将帘子放下来,外间那跪着的身影便被遮的瞧不见。
皇后生产时受了苦,自此再无孕,舍不得叱骂这唯一的儿子,只规劝道:“你年已十八,再过上两年就得出宫建府。你瞧瞧,有哪个皇子是出宫前还未成亲的?”
萧定晔一抬眉:“康团儿呢?他不还单着?”
皇后扑哧一笑,又肃了脸,嗔怪道:“你好歹撑过这两年。等你选了正妃,成了亲,出宫别居,你便是再胡闹,为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定晔苦笑道:“孩儿何时胡闹了?”
皇后便佯装要打他,轻轻拍在他背上,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你在御花园阁楼上的那一出,难道不是胡闹?那宫女是谁?被我寻见人,一杯毒酒打发了她。”
萧定晔经她一提,倒是想起上回事来,目光不由往窗外望去。
这个角度瞧不见那檐下跪着的胡猫儿,只能瞧见天边云朵似起了火一般。
他吊儿郎当一笑,敷衍她:“母后从何处听来?没有的事儿。”
皇后无奈的叹一口气,苦口婆心道:“正是你议亲的时候,何苦闹出这些事?传出去,名声能好?为娘为了你那名声,不知费了多少心。”
他点一点头,便顺势转了话题:“檐下跪着的,又哪里惹了母后?可是她那阎罗王兄长惊着母后凤体?”
皇后抿一抿嘴角,冷笑一声:“你莫提醒我她救了我的事,我没忘。我就是没忘,才没打她板子。”
她肃着脸道:“为娘问你,你送她那么些个珍珠,你究竟想怎样?离雁今日进宫时,可是肿着眼睛来,红着眼睛走。”
萧定晔一蹙眉:“表妹擅自打听宫中消息,母后不去苛责她,倒反过来怪孩儿?”
他立时肃了脸,起身跨出门,站在檐下吩咐宫娥:“去唤随喜。”
等随喜的空档,他低头瞧着眼前跪地的宫娥。
日头虽还算温和,猫儿跪的久了,已然晒成一只熟虾。
此时她吊着膀子、拉着脸,垂着眼皮不看他。
他抬起半边嘴角,半蹲在她面前,手里摘了根狗尾巴草,似逗弄猫狗一般逗弄她:“听母后说,本王可心你。你觉着,本王的眼光会那般差,瞧上你这个不人不鬼的?”
猫儿心下愤愤,却不敢造次,干脆闭上眼不作理会。
他“哼”的一笑,将狗尾巴草插在她发髻里,起身对疾步进了院的随喜道:“去打听,谁将宫里事传给楚家?所有牵扯之人乱棒打死。”
随喜应了,快快去了。
极华宫正殿里,皇后依然苦口婆心的劝诫着不让他省心的儿子:“你院子的那些宫女,你喜欢哪个,偷偷着来,为娘眼不见为净,自当没瞧见。可外头那个,半点不成。”
萧定晔倒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问道:“为何她就不成?孩儿原本对她无意,母后这般一说,孩儿倒想……”
他未说完,随着外间一声尖细通传,皇上的御撵已停在极华宫门前。
他只得住了嘴,向皇后摊摊手,当先外出迎驾。
皇后长长叹口气,喃喃道:“一个宫女儿,将父子两人都招了来。本宫觉着,也该肃清一回这宫里的长舌精。”
皇后没来得及出殿门,皇帝已大步而来。
一旁的宫娥将将掀起帘子,皇帝已扶起皇后手臂,和声道:“梓童才重病初愈,不必拘礼。”
他的目光不露声色的瞟过檐下的猫儿,携着皇后进了内殿。
皇帝并未对外间那宫娥有所意动,这让皇后心中微微有些畅意。
等皇帝饮过茶,她方体贴道:“听闻陛下连日在忙北边的事,怎地有时间过来?”
皇帝一扶额,眉间显出极深的川字纹:“兵部那些老古董真真气人……不说也罢。”
皇后便体贴为皇上按着太阳穴,吩咐宫娥:“去将那画册拿过来。”
待宫娥取过画册,皇后一页一页翻着给皇帝看:“雁离你是知道的,自小在我们面前长大,知根知底。这王大人家的小女儿也不错,可惜为幼女,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只怕不会体贴人……”
皇帝随意瞧了瞧画像,道:“你同晔儿,方才是商量他的亲事?”
皇后一顿,转头向萧定晔使了个眼色。
基于十分微妙的心理,皇后不想在父子两人面前谈及门外的胡猫儿。
然而她的这位骨肉,辜负了她十月怀胎的恩情。
萧定晔对他老娘的眼神视若无睹,笑嘻嘻道:“方才说的是,孩儿带着外面那半仙儿,去为李家小姐镇魂一事。”
“李家小姐怎地了?”皇后显然还不知此事。
萧定晔往门外努努下巴:“那宫女儿果然是个半仙。镇了一回魂,原本昏睡了好几日的李姑娘便醒了过来,真是神了!那些珍珠等物,便是李夫人的谢礼。”
皇后后知后觉,方才了然。那珍珠等物,原来是这般来历。
皇帝饮了两口茶,神态间没来由的放了松,将话题转去了政事上:“晔儿对北边的事怎么看?兵部现在为了出不出兵,吵得沸反盈天。”
萧定晔面上淡淡一笑:“父皇问到政事,可就不是孩儿所长。”
皇后此时不关心政事,只想到了萧定晔的亲事,奇道:“你怎地动了李家小姐的心思?”
萧定晔一步跳开:“我……我何时动了她的心思?”
皇后却是一笑,转头看着皇上:“他竟害臊起来了。”
她心下有了新的备选儿媳,又得知外间那跪着的胡猫儿同萧定晔并不是那般关系,心里顿时轻松。
然而皇帝的内心并不轻松。
他此生算不上风流,然儿子却足足有六个。
其中又以排行第五的萧定晔最为他喜爱。
这位子嗣,儿时懂事又聪慧,看过的书籍过目不忘,于先贤之语常有惊人见识。大有令他想早立太子的冲动。
可众人疼爱着将他养到了十三四岁上,他却长歪的不是一星半点。
上房揭瓦、小猪拔毛,性子乖张纨绔……若有人提起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儿,他这位皇子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此时他瞧着萧定晔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硬了两硬,沉声道:“亲事先不急,你若闲着无事,为父便将你放去军中,历练一番。”
萧定晔又跳开一步,惊呼道:“孩儿何时闲着?秋日围猎,冬日垂钓,春日雁来,夏日消暑。如此忙碌,哪里有时间去军中。不去不去!”
他仗着皇后会回护他,急急窜出了殿外,一伸手将猫儿顺势拉起,哀叹道:“走,镇魂,父皇吓走我三魂七魄,要镇魂要镇魂。”
看着他逃窜而去的身影,皇后摇摇头,转头劝慰着皇帝:“晔儿自小体弱,放他去军中的事,皇上万请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