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重要事叮嘱完,才扭头往门外瞧去,不耐道:“否则就怎样?有话一次说完,有屁一次放完,莫耽搁姑奶奶重要事。”
废殿内,五福抱着猫儿的腿苦苦哀求:“姑姑莫把我丢出去,我会被打死。”
废殿外,掖庭膳房的管事太监一只手探进衣襟,靠一枚阴阳八卦镜撑着胆子。强硬道:“五福,还五福。五福可归咱家管,与你废殿没有半分干系。”
猫儿耍无赖:“你说是你就是你?你将吴公公唤来,问问他怎么说?”
管事太监一竖眉:“用上官压老子?咱家来要自己的人,你便是去告御状,站在皇上面前,咱家也是有理的。”
天色越加亮堂,阳光透过树梢,投下光斑无数。
春杏估摸着时辰,催促道:“姑姑快走,再等下去,前面散了朝,皇上若请了大臣赏园子,在御花园赏花的各位娘娘可就要避回宫里去。”
猫儿想着她过去近十日几无进展的买卖,心中越发焦急,转头便同管事太监道:“多少银子?五福我买了。”
管事太监一提眉。
在宫里买人?稀奇,没听说过。
猫儿不欲同他纠缠,直截了当道:“吴公公那里我去说,你只要松手就行。”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狮子大张口:“一百两。”
一百两?怎么不去抢?
猫儿压着性子还价:“十两,多了一文没有。”
他立刻拍响了门:“五福,麻溜的跟咱家走,否则老子再阉你一回。”
五福想起曾经遭遇的苦痛,立时被惊吓出泪来,呜咽道:“姑姑,姑姑……”
猫儿被他哭的心烦,将出价翻了一番:“二十两,不能再多了。太监又不能传宗接代,值不了多少钱。”
太监强硬道:“一百两,一个大子儿不许少。”
春杏再看了看日头,着急催促着:“姑姑……”
猫儿一咬牙:“成交。我现下没钱,十日后你来拿银子。”
太监惊愕:“没银子?没银子你谈什么买卖?你逗老子玩?”
猫儿破罐子破摔,一把拉开门,将五福推出去:“要么立刻带人走,莫在姑奶奶眼前晃悠。要么等十日,说给你一百两就一百两。”
五福“吱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太监的眼珠子落在五福身上,脑中却闪现了一堆银锭。
他捏好衣襟里的阴阳八卦镜,又退开了一步,方道:“若十日后,你不给银子呢?”
猫儿一指五福:“十日后,你来带他走,我再无二话。”
“好,痛快!”太监扯长声同五福道,“咱家暂且将你寄在此处十日,时间到了再来接你。你莫想着逃,否则莫怪咱家心狠手辣。”
第25章 御花园相亲会
新一日的御花园,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豆蔻女子数不胜数,充分展现着青春与烂漫。
眼前盛景令人振奋,猫儿抱着口红匣子,陡然起了今日便能赚够一百两银子的错觉。
春杏低声道:“只怕是太后娘娘招了各世家女子进宫,瞧这架势,正是要等着散朝后,皇上同皇子来御花园,顺便同各女眷瞧对眼呢。”
“太后娘娘拉皮条?呸呸……”猫儿换了个说法:“太后是要为儿子和孙子当媒人,上演集体相亲?”
妙啊,妙极。
猫儿数了数眼前的美娇娥,立刻有了大展宏图的志气。
二十几位姑娘,便是有五个人买了口红,也算个开门红。
她左右瞧了瞧,那位传说中的老太后不见影子,而皇上皇子们还未到。
现场只有姑娘们,此时显然是做买卖的最佳时机。
她立刻从春杏手中取走一只木匣,斩钉截铁道:“走,脸皮厚着些,所向无敌。”
御花园里,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们或巧笑含嫣,或明艳四射,站在花丛旁,一时不知究竟是人看花,还是花映人。
手捧小木箱的猫儿一边提防着来人,一边穿梭在姑娘们的身畔,悄声推销着她赚活命钱的口红。
然而今日各小姐入宫,整颗心思全放在即将到来的皇上、皇子、世子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买物件。
猫儿心中有些挫败,不免用力过度,更加上蹿下跳。
辰时的御花园里,年已六旬的皇太后倚坐在窗边,瞧见在御花园里绕圈子的宫娥,忽的怔忪,伸手一指:“阿娇,那姑娘,像不像当年的……”
随侍在侧的阿娇嬷嬷顺着太后所指方向一瞧,吃惊道:“果然像,那鼻子眼睛……”
两人还要再细瞧,但听远处传来一声长长通传:“皇上驾到——”
太后一怔,道:“这可真是巧……”
御花园静的仿似暗夜。
诸人跪地迎驾,连呼吸声都刻意屏息。
于这寂静中,晨风吹来淡淡龙涎香的气息。
那气息越来越浓,一个身影被一双明黄皂靴带过来,停在猫儿面前。
一抹声音全然没有真龙的气势,只仿似人世间的寻常男子一般,轻轻悠悠响起:“这小方管,是何物?”
猫儿的心蹦蹦直跳。
她纵再不熟悉此世间事,可世上明黄色是专属哪个人,她自然知道。
她晕晕乎乎跪在那里,眼前人手臂一伸,便拈住了一支口红方管。
猫儿身子一抖,怀中的木匣登时往下滑去。
斜空里忽的传来淡淡铁锈味,一只大手顺势接住了木匣,递回去。萧定晔站在她身畔,语带威胁:“哪里都有你。”
皇帝瞥了眼自家儿子,低头同猫儿拉起了家常:“手臂接好了?”
她不敢抬头,一咬牙,壮着胆子回他:“接好了,接了两回,回回都接的好。”
他似乎对她的回答一点不满意,转头便问着杨临:“怎地接了两回?哪个太医的手艺?”
猫儿立时反应过来,忙忙替着杨临回道:“原本接了一回,奴婢摔倒撞歪……”
她不由的抬眼瞟向萧定晔。
这位罪魁祸首临风而立,面上只有不耐烦,没有半分愧疚之色。
她垂下眼皮,续道:“……又重新接了第二回 。是太医署的柳太医施诊,手艺十分精湛。”
皇帝点了点头,又重新回到了旧话题:“木管子里是何物?”
猫儿此时只想立刻将皇帝打发走,一咬牙便拿出一支口红,同吊着的那只手配合着,将口红盖子揭下来:
“女眷们在外时,吃了喝了,一时半会不方便补妆,便用这口红。方便,易携带……”
皇帝同人说话,周遭没人再出声。
场上一众男女,眼瞧着皇上不知抽了什么风,同一位宫娥探讨起了妇人的妆品。
好在皇上的风抽的有自制力。
当猫儿讲了口红的用法,他便用一句叹词结束了这个无聊的话题:“嗯,好,不错。”
再一阵风吹来,龙涎香渐渐淡去,皇帝同太后一般行了开去,将舞台交给了场上的年轻男女。
诸人头顶的阁楼上,太后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同身边的老嬷嬷道:“阿娇,你说,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阿娇嬷嬷思忖着回道:“像是对那姑娘有情,又仿似只是平常。与皇上平日瞧上哪位妃子,还是不一样。”
太后长叹口气:“他这般不显山不露水,反倒让哀家有些担心……”
第26章 飞来横财
御花园里,一场以“偶遇”为借口的相亲盛会还在继续。
小姐们的注意力,已全然转去了自家姻缘上。
猫儿已打了退堂鼓,而她卖口红的最好时机却姗姗来迟。
皇帝对猫儿最后所言的“嗯,好,不错”在猫儿听来虽不知所云,然而金口玉言却是最好的推销词。
无声无息中,皇帝的爱慕者将猫儿围在了中央,她的匣子很快就见了底。
可惯于让下人拎钱袋的世家小姐,出门是没有带银子的自觉的。
猫儿当先将春杏护在身后,保住她仅剩的几支口红,紧接着抓住了最近处一位闺秀的衣袖,毫不客气的呲了呲牙:“敢抢?”
几位闺秀讪讪一笑,一人带头,往猫儿手中的木匣子里掷了一只耳坠。
再过了一息,猫儿的匣子里又落下了四样首饰。
高升的日头将金银翡翠照的璀璨夺目,猫儿腿肚子发软,坚信一旦得了横财,必有横祸。
她一拉春杏便要逃,一个身影便站在了她前路。
她视线一暗,不由抬了头。
三皇子萧正仿似也对她那口红起了兴趣,面上含笑,缓缓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你匣子里的这物件,本王全要了。”
他目光紧紧盯在她面上,不放过她丝毫的表情。
日头打在少女消瘦的脸颊上,她绣眉微蹙,面上有焦躁,有防备,却没有旧人相见的恍然。
她到底认出他没?他不由的离她更近了一步。
她立刻如被踩了尾巴一般,只抛下一叠声的“没了没了卖完了”,便拉着春杏仓皇逃离。
萧正瞧着那抹逃开的身影,向园子边上随候的宫娥中望了一眼。
几息后,最边上一位宫娥缓缓放下手中果盘,悄无声息中,退出了园子。
宫娥只离去了一息,再然后,萧定晔微微抬起头,目光从那宫道上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