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还感觉段珉在极尽所能的讨好她。
努力学做各种吃的给她,小心翼翼地陪她说话,揣测她的心理,只要她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他立刻就会弄回来。
比如她只是想吃几颗板栗,他就叫傀儡扛回一箱。
一丁点能让她开心的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尤许并不喜欢这样,但又没办法改变段珉的状态,他太害怕失去她了,而她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
又过了两天,尤许买回一大箱的草莓和一大罐的冰糖,她在厨房洗草莓的时候,一旁的段珉忽然语气不安地问:“你又要走?”
尤许手上动作一顿,咬了咬唇才说:“对,北方的雪景很漂亮,我想去看看。”她实在是快要说不出口了。
“十五天?”他扫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十五个玻璃罐子。
“嗯。”
尤许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手上的草莓似有刺一般,让她洗得有些艰难。
段珉收紧牙关,指尖压进掌心,拼命克制住心头的酸楚。
她又要走了,又要离开了,外面的风光那么美好,他做什么都留不下她。
段珉垂了垂眼:“我不要。”
“嗯?”
“我不要草莓酱,”段珉一字一句说,“如果草莓酱只是以后离别的馈赠,我再也不吃,再也不要。”
鲜红的草莓在她手里,就像他被捏紧的心脏。
那么刺目。
这般痛楚。
——
尤许还是走了,坐车北上,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楼房树影,心头又沉又堵。
段珉对她过于依赖,她别无选择,只能让他不断地适应她的离开,三天,半个月,然后彻底消失。
给他一个预期的心理准备,然后让他好好适应接下来没有她的日子。
当偌大的房间又仅剩下段珉的时候,他又缩回自己黑漆的房间,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是他的手机屏幕,他拿着尤许在外的照片反复看。
她在外面这样好,她是属于阳光下的。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和她站在一起呢?
指尖在屏幕上细细摩挲,片刻后,他走进实验室,倒出大量的药片,拿出大把的注射剂。
......
时隔半个月,尤许再次回来,大老远还是看到段珉在楼下等。
月色稀薄,寒风刮过,路灯将他的孤影拉得很长很长,尤许心头一痛,垂了垂眼。
段珉接过她的行李箱,两人上了楼。
到房间里换衣服,段珉脱下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尤许才发现他竟瘦了那么多,憔悴了那么多,眼下的明显的青灰,像是一直没睡好过。
可他一看到她,眼里就盈满了笑意。
“按照你的菜谱,我又学会做十五道菜了,以后让我来做菜给你吃。”
“茉莉花我很用心在照顾,可是因为冬天,它们凋零了不少。”
“房间我都打扫得很干净,和你走之前一样。”
“我买了很多本故事书,等你回来讲给我听,或者我讲给你听。”
“尤许,”他轻缓着声音,目光缱绻,“我好想你。”
尤许捏紧手里的衣服默不作声,以前段珉用心去做什么,她都会夸奖,哪怕只是简单的两句话,他都会开心不已,因为他觉得她眼里有他。
只是现在,她不能再表示什么了。
段珉感觉到她的沉默,也沉默下来,掩藏住眼底的失落,他笑着说:“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去房间里休息吧,等我做好饭菜再叫你。”
尤许点了点头,回到卧室趴在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时候手机提示音响起,尤许打开来看到尤棋来的短息:【表姐,出国的手续已经办好,确定出国的日期你就告诉我,我去订机票。】
尤许:【好,三天后。】
短短半个月,段珉的变化实在太大,尤许几乎觉得他是换了一个人。
他以前不爱笑,最多眼里有些笑意,会弯弯唇角,可现在他一直在笑,属于温和的那种笑,做事变得细致体贴,面面俱到,仿佛一夜之间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尤许反倒变成了被照顾的那个人。
当她第三次提到离开的时候,男人平静的目光顷刻破碎,他强忍着,还勾出了笑容:“好,我等你回来。”
这一次,最让尤许意外的是段珉跟了出来,送她到了机场。
她一路上都很紧张他的状态,怕他因此发病,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一路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断,他只冒了些冷汗,状态还算平稳。
尤许握紧他的手:“怎么样?”
“还好,没关系的。”段珉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到了机场,周边的人更加多,尤许感觉到他浑身紧绷,却一直坚持要送她来机场,咬牙忍住眼眶的酸意,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敢看他,“段珉,再见。”
接着,她拉着行李箱转身,整颗心随着步伐而下沉。
两人的距离拉开,不少行人从他们中间穿过,机场里的广播在不断回响,段珉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底冒出一种疼痛的不安感。
“尤许!”他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低头看她的表情。
段珉眼睫颤了颤,跟着呼吸也轻轻发颤:“你还会回来吗?”
尤许顿了顿,抬起头,对上他慌张的眼,“一辈子那么长,总有归期。”她笑着说,一如最初见到他时的那般笑,扬起的笑弧带出浅浅的梨涡。
段珉垂下了眼眸,摘下了口罩,拉下她的围巾,俯下身子,轻轻落下一吻。
尤许怔怔看他。
段珉将围巾重新给她裹好,只露出她大而亮的眼。
“我等你,尤许。”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这一次我能陪你来机场,下一次我就能陪你去全世界看风景。”
到时候,我们再也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我留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顶锅盖逃跑
明天这个小世界结束,开启新的世界。
——
第20章 你只属于我20
尤棋拿着一条薄毛毯和一杯温水, 推开小木门来到后边的花园里。
她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 看到花园中央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
花园后边全种上了茉莉花, 那是尤许精神还算好的时候种的, 之后她经过三次化疗, 头发已经掉光了, 胃被割了三分之一, 基本上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在医生们探讨第四次手术方案时, 尤许放弃了治疗,回到她们买下的小别墅。
现在躺在轮椅上的她已经瘦得脱相, 搭在扶手上的手腕仅有层薄皮裹住骨头, 沐浴在阳光下沉睡的面容,就像她身侧的茉莉花苞, 洁白又安静。
尤棋轻轻叹息, 回屋拿个毛毯的功夫, 尤许又睡着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睡, 意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春初的午后,温度还有些低, 尤棋将毛毯盖在尤许身上,而后握着轮椅后把手,想将尤许推回屋里。
动了两下,尤许醒了, 声音有些模糊:“寄出去了吗?”
“寄了,”尤棋说,“每个星期寄一次,我不会忘的。”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说:“一天看那些花干什么,下次又在花园里睡着感冒了怎么办?”
尤许笑了笑,没说什么,知道表妹是在担心自己,只觉得心头一暖。
“还有,半夜也别给我偷偷爬起来写明信片,”尤棋忍不住叨叨她,“你都写了那么多了,到底还要写多少啊,自己是个什么身体状况也不顾一下。”
尤许无奈地笑了下:“好,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每次就会说知道,”尤棋抿了抿唇,“喝点温水。”
尤许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饮,慢慢咽下,喝得有些艰难,尤棋看得眼睛一酸,别开眼去。
时常的头痛和腹痛让尤许不堪折磨,又问系统:“我什么时候能死啊?”
系统说:“完成斩杀任务你就不用受这苦了,没完成三个月倒计时一秒都不会少。”
尤许不说话了,生老病死,她还没体会第二个阶段,直接越阶到三四阶段,也算是把人生过足了。
时间漫长得像火炉上细煮慢炖的粥,煎熬地等待最后煮沸熄火的时刻。
尤许意识不清醒和疼痛的时刻越来越长,到了最后几天,她吃喝不下,卧倒在床,满身病气。
尤棋终于从偷偷擦眼泪到放声大哭:“表姐......你别走......”
那天,尤许似乎好了些,能看清眼前人,清晰地听到说话声,她气息虚弱地笑了:“哭成这样做什么......我还有口气在呢。”
尤棋边擦眼泪边说:“别讲这么多话,养好精神。”
“好、好,”尤许慢慢闭上了眼,“夜深了,别守着了,回去睡吧。”
尤许又说:“今晚风不是很大,把窗户打开些,我想透透气。”
她极少提要求,也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尤棋想了下,还是打开了窗,给她加了床被子才离开。
尤许闭着眼,脑海里全是一个人的模样。
午后窗户打开,阳光暖暖照入,段珉握着她一缕黑发,蜷着身体睡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