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要不你再和叶羡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宝珞随口回道。
“那你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宝珞想着这个词,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她是抱着这个念头去算计了这一局的,可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失算,盛廷琛没有揪着婚约不放,叶羡顺利提亲;或者面对盛廷琛力争,他也不会放弃自己。
可是,一切果真都按计划的来。
如果把这比作一场赌局,她真不知道自己算输了还是赢了。
“父亲出征的事如何?朝廷可有人提出与父亲同行了?”宝珞突然问了句。
这话题转得清北没反应过来,半天才讷讷道了句:“好像昨日衡南王站出来了……”
“他说了什么?”宝珞忙转头问。
“说不支持父亲出征,因为他没经验。”
“那他呢?他可要去?”
“他没说啊,朝廷也没提。”
宝珞不屑地哼了声。“朝廷目的就是让父亲去,怎么可能轻易换人,我如今只盼着有人能同他一起背上。”
“那姐你盼的是衡南王?”
宝珞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是——”
“果然如此啊!”
门外突然有人说了句,宝珞顿时惊住。接着门被推开,叶羡就站在门口。
随着一股冷气窜进来,宝珞只觉得身子发凉,凉得心都跟着一颤。
她扭头瞪向清北,清北撇撇嘴,“……我也是没办法,我都快折他手里了,姐你别怨我啊。”说完他蹭地起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抱着袄衫大氅,兔子似的跑了。
亏他跑得快,要不他就折她手里!宝珞瞥了叶羡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要进进来,别敞着门把这点热乎气都放走了。”
“嘭!”的一声,叶羡身后的门被阖上了。这一声巨响来的太突然,给宝珞下了个激灵,笔都掉了。
她赶紧低头去捡,慌乱间头却砰地撞到了小几上,疼得她下意识“哎呀”一声。
明明就是心虚,还非要装作云淡风轻,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叶羡满肚子的气顿时烟消云散,没忍住笑了,当即两步上前,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
“疼不疼?”他给她揉着额头问。
宝珞推开他的手躲开了。“不用你管。”
叶羡怔了下,接着单手扳过了她的小脸,让她对视自己。“嫌我放走了热气,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心冰得好凉。说吧,为什么骗我?”
宝珞伸手去推他,可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紧得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我没骗你!”她不耐烦地回了句,可说是不耐烦,到不若说是慌乱,她真怕二人贴在一起,他察觉道她加速的心跳。
“没骗?那是谁说好了要嫁我,待我提亲事却一声不响地跑了?是谁说去了保定,害得我保定京城跑了个遍,也没找到你。”
“你找我去了?”
叶羡目光沉沉,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宝珞垂下眼皮不敢看他了,“我又不是躲你一人……”
“不是躲我是躲谁?盛廷琛吗?他巴不得你不出现,直接把婚事定下来。”叶羡略带讽声道,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酸。
他会吃醋?宝珞明知道这样不对,可心里还是耐不住地欣喜。“那就定下来吧!”她无所谓道。
“姚宝络!”叶羡低哑着嗓音吼了她一声。“你是故意想要激怒我吗?”
“那他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啊。”宝珞小声道,“我是想嫁你,可我和他确实有婚约……”
“你是因为衡南王吧?我知道你见过清浥?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姚宝络!”叶羡再次喊了她一声,把她整个人都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到底还是贴上了,宝珞是真的没耐心了。“行了行了,干嘛怨我,还不是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人家找到我头上了,拿你威胁我,让我在你和父亲之间选一个,你说我选哪个?”她汹汹地盯着他,气势咄咄问,“别说什么漂亮话,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选择?一边是父亲,不仅仅是父亲,还有整个侯府的命运,一边是我自己的私情,这题任谁做也不会选择自私到底地去选择后者啊。别跟我说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我脑子笨,想不出来!”
这话说得好不义正言辞,竟又把叶羡给说笑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你就把我豁出去了?”
“咱俩还没成亲呢,就算成亲了,谁也不是谁的附属,何谈谁把谁豁出去。”宝珞突然平静下来,淡定道,“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你没了我,一样可以娶别人。但是西宁侯府不一样,西宁侯府一旦没了父亲,整个家就垮了。”
“那你呢?你若是没了我呢?”
“一样生活啊。”
“也一样嫁别人吗?”
这话一出,宝珞表情瞬间僵住。她想说“当然了”,可这几个字在齿边周旋,就是说不出口。她倔强地瞪着他,瞪得眼圈都红了。
她额角都被汗水浸湿,几缕发丝旖旎地黏在雪肤上,黑的黑,白得白,映着她潮红的小脸,明明是一副委屈的表情,竟让人瞧出了憨然媚意。她瞪得太久,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即使再凶,也让人不由得心怜。
他明白她倔强后的含义,也明白她的苦楚,他心疼得不得了。“傻瓜啊!”他无限温柔地说了句,接着扣着她后脑把她拥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紧得两人都快容在一起了。
又破功了!
宝珞实在抗不住了,这几天的坚持全都白费了,她就知道自己不能见他,一见他全都毁了。
“叶羡!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么!”她到底还是哭了,埋怨着,“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可要做选择的人是我啊,我也想霸道地跟她说,我不在乎,你就是我的,可是不行啊……凭什么要让我做选择,我不想选……”说着说着,宝珞越来越激动,嚎啕起来。“我来到这,一件称心的事都没有,我跟打兽升级似的,斗了这个平那个,怎么就是安宁不下来啊!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生活了,就不能让我消停消停吗?后来有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苦尽甘来,不不不,那都不算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能顺利地度过每一关,为什么面对一切挫折我都敢迎上去,因为我有你啊,因为你一直在啊……你若是不在了,以后谁陪我啊……”
宝珞哭得好不揪心,叶羡心一阵阵钝痛。他像哄个孩子似的哄着她,直到她情绪渐渐平息,他疼惜地到了句:“有我呢,我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
本是局温情的话,可听了却宝珞“哇”地又哭了。“你笨么!我说了半天白说了!”
叶羡无可奈何地笑了。“怎么就白说了?”
宝珞气呼呼道:“不是让你放手么,不管郡主会不会帮我,我得试试啊,不然你帮我劝衡南王出兵啊!”
“我不能。”
这话回的好不干脆,宝珞哭声戛然而止,愣住了。可能哭声收得太突然,宝珞打起嗝来了。
叶羡被她逗笑了,抱她坐在怀里给她拍后背。
“我是真的不能,就算他要北上,我也不能让他去。”
这话可把宝珞说糊涂了,满脸茫然,一双水莹莹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叶羡苦笑了笑。其实他这些日子同衡南王府走动颇近,为的就是这件事,他要阻止衡南王一起北上的机会,至于为什么,自然是不希望悲剧再次发生。
上一世,也是同样的西南边疆告急,而九边战事也极为吃紧,朝中无人,自然还是有这位久经沙场的衡南王出征。衡南王对本朝的贡献有多大,便是说本朝的半壁江山都是他守住的也不为过,他在朝臣极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皇帝。可功高震主,就是一种“错”。
衡南王所向披靡,不出半年就平息了西北战乱,可这位凯旋功臣,人还没入城就被生擒,直接斩于城门外,罪名便是“企图篡权谋逆”,他所属的将士不服,随之的反抗直接成为了他罪名的验证,千古冤案就此而生。
但这还不是重要的,一代功臣就此被冤,而起他还是皇帝的亲叔叔,皇帝如此无情无义,不仁不忠之举,让太子受了刺激,何况衡南王不止是太子的叔公,更是他的启蒙老师,他不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衡南王申辩洗冤,气得皇帝褫夺了他太子的封位,关在府里让他面壁改过,不许踏出府中半步。
太子悲痛且自责,因为他知道衡南王的死跟自己也不无关系。得衡南王者得天下,他又和自己最近,朝廷那些支持其它皇子的重臣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太子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却又没办法为他伸冤,最后义愤之下,为了警示众人,他居然选择了自焚——
这辈子,叶羡的一些举动让历史悄悄被改变,可他能改变朝廷格局,但是改变不了边境战事。西北依旧在这个时间告急,朝廷依旧无人可用,但即便如此,叶羡这次一定不能再让衡南王北上了,他要避免这个悲剧。即使他可以在衡南王凯旋时想办法,但是那样太冒险了,重蹈覆辙的几率太大,所以他要从一开始就阻止他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