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始料不及……
“这香味道虽不及宫中的馥郁醇厚,但也别有一番清新,昨个陛下来的时候还特地问到了呢!”贵妃倚坐在暖玉榻上,摆弄着手里的不过李子大小的镂空铜香炉道。
听了这话,二皇子微不可查地深嗅了嗅,果然,确是别有一番滋味,看来这香没白献。“母妃可知道这香是谁家的,又是谁制的?”
贵妃慵然哼了声,笑了。“哼,就知道你没那个好心,还知道惦记我!说罢,给我送这香是什么意思?”
“瞧母妃说的,儿子自然是惦记您的,不过送香不是紧要的,紧要的事这制香的人。”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贵妃看着儿子问道。
二皇子抿笑,弯眯的眼睛像极了贵妃,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又不失男子的硬朗。“是西宁侯府的千金,姚宝珞……”
“又是她?”贵妃脱口而出。
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贵妃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最近关于这姑娘的话她可没少了听,先就是那件为了帮魏国公府抵罪,而和兵部应承养马的事。
按理谁家小姑娘,尤其千金小姐,不是在闺阁里专研女红书画之类的,可她偏不,非要研究蓄马,这不是天大的笑话。起初大家还真就把她的话当做小姑娘的肆意狂言,可没成想这事还是真的,为她当中间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褚道源,这可就了不得了。
之后贵妃留心,派人查了查,才知道这小姑娘不仅小小年纪就自己握住了侯府的大部分产业,还拓展了香铺,看来是个有想法的姑娘……不仅如此,让贵妃更惊讶的是,她居然还支持清河兴修水利,这……若说背后没人指点或说操纵,贵妃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就好比和褚道源联络,其实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
贵妃想起狩猎那日,那个俊俏的小姑娘,别说,那么标致的人还真是少见。她看看儿子,蓦地笑了,挑着没少问道:“怎么?我儿这是有何想法了?”
二皇子微怔,接着无奈摇头。“母妃想哪去了,我是觉得,她可用啊。”
“可用?一个小姑娘?”贵妃好奇问。
二皇子点头,唇角得意地扬起。“母亲,她仅仅是个小姑娘吗?她可是西宁侯的千金……”说完,他观察了母亲须臾,见她沉思没接话,他继续道,“想必母亲也察觉,她事事做得不仅出格且太顺利了,这背后定有人支撑着,能是谁?还不是西宁侯。看来西宁侯的潜力不小啊,倒是我们一直低估了他,这也不怪太子为什么如此重视他。还有养马一事我也查过了,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完不成的,不过逞强而已。不过我这几日发现,为了保证马匹抵抗寒冬,他们居然招来了北方胡人来协助养马,看来他们是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啊。此事如成,您知道这对朝廷是多大的影响吗?”
“所以呢?”贵妃目光试探地看向儿子,母子的念头心照不宣,于是目光一触,即肯定了彼此。
二皇子笑了。“有些东西,与其放在人家身边,不若捏在自己手里……”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盛廷琛就候在宫门外,见了二皇子他赶紧上前揖礼。
“今日又是你当值?”
“是。”盛廷琛应声,护二皇子上马车。“下官送您回王府。”萧元泰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模样,哼了哼,想必又是被他父亲遣来的吧,武安伯这老狐狸,实用没有,整天就知道挖空心思算计这些谄媚的事。
萧元泰拍了拍盛廷琛的肩膀,叹了声“难为你有这么个父亲啊!”
盛廷琛明白二皇子话里的意思,脸色略微难堪。不过萧元泰却似想起什么,又问了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殿下您请问。”
“你为何要同西宁侯府千金退婚?”
盛廷琛僵住,半晌才低声回道,“不是我,是她要退的。”
“哦?”萧元泰好奇问,“可传言不都说是你不要她的吗?”
“我从未……”盛廷琛想要解释,可二皇子似乎对他的解释并不敢兴趣,而是兀自念叨了句“有意思”,又接着问,“你可听说她最近从商还有和朝廷协议养马?”
盛廷琛眉心微微蹙起,英俊的脸满是凝重。“听闻了。”
“那你怎么看?”
盛廷琛不懂,抬头看看二皇子。
“你觉得这些事她做得出来吗?”
盛廷琛沉默了会儿,也不知思绪飘到了哪,他眉心渐渐舒展。“若是放在以前绝对不会,可是现在……我觉得完全有可能。”
“过去,现在?”萧元泰越发地好奇了,“有什么区别吗?”
“有,自从落水后,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变得我简直不认识了……”
“还有这等巧事?”萧元泰喃喃,看来自己真低估了她呢!“你去值勤吧,今儿无需你护送了,我还有事。”说完,二皇子上了马车,就在他坐稳的那刻,他又朝窗外的揖礼送别的盛廷琛道了句,“婚姻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你父亲的话,能不听的就不必听了!”
马车辘辘前行,直到声音淡了盛廷琛才缓缓抬头,望着远方被夕阳模糊的长街,心沉若水……
☆、送画
宝珞的香越做越成功, 一时间西宁侯府的各种熏香脱颖而出, 连同款香气的胭脂水粉也极是畅销。
大家伙都觉得惊奇,道是西宁侯府定得了高人指点, 抑或干脆从哪得寻到秘密配方, 总是对西宁侯府的传言是越来越多。
不过只有西宁侯府自己清楚,这成功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这里面包含了姚兰亭多少年的心血, 还有宝珞为销售而精心策划的一切。包括二夫人,因为答应自家铺子同宝珞合作,从中也获了不少分红,眼下她不佩服也不成了,只盼着养马的事也能如这番顺利, 那她真的就阿弥陀佛了。
这香业给他们带来的不止是财富和名誉, 谁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惊动了宫里的贵人——贵妃用了西宁侯府的香,怒赞之下竟遣人来封赏。
这是何等的荣耀。
不过, 明眼人也不是瞧不出, 这封赏里面多少也搀了点其他的意味。
可毕竟是贵妃的赏赐,不管目的为何,谁敢折宫里贵人的面子。既然香业是宝珞一手操劳的, 西宁侯自然把这赏赐都给予她处理,宝珞也没客气,拣了几样送给各房,其它的都给姑姑送去了。说到底她才是最大的功臣,当然还有林夫人。
宝珞挑了对名贵珊瑚手钏, 这个配林夫人在合适不过了。
她去了百花园给林夫人送去,却发现她不在,可刚刚路过她住的客房,除了婵儿也没瞧见人啊。
宝珞想想,转角去了后院的小花。
果不其然,她还真在,还有自己父亲西宁侯……两人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六角亭里……
宝珞怕惊扰他们不敢靠近,声音听得模糊,只见父亲从身侧拿起什么送给对面的林夫人,宝珞踮脚瞄了一眼——那不正是贵妃赏赐的名画。刚刚父亲让她处置封赏时,他独独留下了这幅画,原来是为了送林夫人啊。
那副画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幅压枝玉棠,是海棠花……林夫人最喜欢的花,也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看来这个缘分,他们自己真的续上了。
对此,宝珞心情有些复杂,潜意识的她是拒绝所有可以替代母亲的人,这是她克制不住的原主的冲动;但是从理智上讲,如果父亲能遇到一个同他心意相通,且蕙质兰心的人,那于他于西宁侯府都未尝不是件好事,就算是原主,再不情愿也希望自己的父亲好吧。
林夫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在气节上和父亲还真有相通之处,宝珞觉得他们合适,仅仅是从外人的角度看待,至于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她并没有参与。若是有缘,即使她不给他们创造那个相遇的机会,同在侯府中他们也早晚会发展到今日的,她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既然如此,宝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刚要离开,却见林夫人摇着头退了一步。
她不解怔住,连西宁侯端着画卷的手也跟着僵住了。
他背对着自己,宝珞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但伴着隐约的声音,她读得出林夫人的唇语。
“不行,我不能要。”
“西宁侯美意民妇感激,但这画……我真的受不起……”
说完,她对着西宁侯匆匆揖了一揖,头都没抬逃似的离开了。
直到人都不见了,西宁侯还立在那,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画,似似而非地苦笑了声。
宝珞惊住,她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真的没想到。
她现在才察觉,原来自己对父亲还真是太过自信了。父亲是西宁侯,二品侯爵,虽三十已过却是仪表堂堂,儒雅蕴藉,轮秉性和相貌他都是京中难寻的,从哪点看她都不觉得会有人不喜欢他。她一直以为只要父亲看中了林夫人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被拒绝的竟然是他。
为什么林夫人不能接受父亲呢?宝珞想了一个晌午也没想明白,直到用过午膳,她接到婧沅邀请她的帖子,才收回思绪。看着帖子,她才发觉,自己是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