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声响,僵直的宝珞随着马车的晃动险些没摔倒,车里的稼云赶紧扶住她。
“小姐,你没事吧。”
宝珞摇摇手,“没事。”
看着失神的小姐,稼云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小姐,刚刚……”
宝珞蓦地回头,稼云惊了一跳,赶紧闭上了嘴巴。
不过宝珞知道她想说什么,今日叶羡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如果之前宝珞还可以搪塞,但现在,这个“傻”她是如何都装不下去了。
从叶羡挤入她的生活后,她就多少有些明白了。这个人还真是“挤”进来的,无处不在,抬眼即见,一个男子对女子如此追随,而且还时不时说些暧昧的话,就算真傻也不可能没所察觉。但那也是叶羡啊,虽说没纨绔到不可理喻,但论其身份地位也是个百花丛中转的人,他一个不定性的少年,跟清北一样,无非是三分钟热度,玩玩而已。
他毕竟是侯府的亲戚,对他客气是理应的,他愿意玩那就陪着他玩吧,清北那犯浑的家伙自己都对付得了,不过多一个被哄?更何况他时不时地还能帮上自己。
心是这么想,可久而久之地,宝珞发现这淮阴侯府的三少爷,和自己想象中的“纨绔”根本不一样。她以为是自己在哄这位表弟,到如今反过来想想,真正被“哄”的,是自己呀。
虽然他看上去总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可这些表面根本掩不住他不应龄的睿智和沉稳,就像他那双眼睛一样,有十七岁少年的清澈,也有千帆阅尽的深邃。
所以,到这刻,她没办法再骗自己说:他只是玩玩而已。
可是……
他为什么喜欢自己呢?
因为她漂亮吗?他可是大长公主的孙儿,皇帝的表外甥,他身边缺漂亮人吗?
因为青梅竹马?几年才见上一见,貌似原主儿时和他的关系也不是太好。
因为欣赏?想想原主那品味脾气,再想想叶羡的沉稳老成……这三观根本不合么!
……
宝珞实在找不到理由了,也许原主还有什么不为所知的隐藏属性。但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叶羡就是奔着“她”来的,这个“她”是原主,不是自己……
穿来这么久,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姚宝络,所以很坦然地接受了一切。
但是现在,第一次,她主动和“姚宝络”脱离开来。
她不知道这算什么,但是,她确实有点……
嫉妒“她”了。
……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婧沅看着丫鬟阮儿问道。
阮儿点头。“他不仅说了,还…… ”
看着小丫头难为情的模样,婧沅追问。“还什么呀?”
“……三少爷还当着众人面亲了姚家小姐的手。”
叶婧沅愣住,她见过弟弟亲宝珞,可那是私下里。现在这……大庭广众,他是要来真的吗?他们在保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宝珞呢?她可说什么了?”
阮儿摇头。“姚家小姐也很吃惊,还没等她开口呢,帘子就放下了。”
看来宝珞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想必她也打击不小吧。婧沅深叹了一声。
顾修贤听见,拉着妻子的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婧沅无奈看看丈夫,倒也没隐瞒,把叶羡和宝珞的事讲了来。
听罢,顾修贤诧异。“我觉得他们两个很登对啊,你瞧今日,提到帮我时,可是默契呢。”
“他们两个关系好,我倒是不反对,可若是联姻……”婧沅还是摇头。
“你到底顾虑什么?”
“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聪明是绝顶聪明,可太贪玩了,他在江南那是名声在外的,哪个管得住他?我就怕他对宝珞也是一时兴起,等过了这劲儿,伤的不还是宝珞。”
顾修贤和自己的小舅子接触不算多,可却没少听大伙提他,印象里跟妻子说得差不多,可这次深触,他发现叶羡并没有她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他的智谋和能力超乎想象。
“也许这次叶羡是认真的呢?”他问。
婧沅想了想,还是摇头。“就算他是认真的,宝珞也未必同意。都在京城,你不是不清楚她有多喜欢盛廷琛,她爱得那么深,真的硕放就能放下吗?她是提出退婚了,那是因为盛廷琛和他表妹的事给她的刺激太大了。你以为我不想撮合他们两个吗?一个是我亲弟弟,一个是比亲姐妹还亲的姑娘,他们在一起对我只有好处。眼下宝珞为了救咱公府应下朝廷的承诺,她更是我们的恩人,可就是因为这恩太大了,我不想到头来误了他们。”
修贤理解妻子的顾虑,不过他还是笑着抚了抚妻子的头。“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儿女的事尚且管不了,何况是弟弟。再说当初他们也不同意你嫁给我,可我们也好得很啊。”
年轻的顾修贤一心专研行伍,传言里就是个女色不近身,无欲呆子。可偏偏地,淮阴侯府唯一的千金对他一见钟情,不顾闲言碎语地主动追求,那劲头,可不比宝珞追求盛廷琛差一星半点。可这呆子呢?就是不为所动,最后没办法婧沅是豁出去名声“逼”他娶了自己,所以没人看好他们。
不过比起宝珞,婧沅幸运太多,婚后她才明白,顾修贤有多爱自己,之前不过是因为碍着礼数不敢表达罢了。
他还真是个木讷的呆子!
想到这叶婧沅笑了,像个撒娇小姑娘似的黏在了丈夫的怀里。“我真的以为再见不到你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想……”
“又胡说。”修贤打断了妻子,在她额角亲了亲。
“我没胡说!”婧沅反驳,“选择嫁给一个出入沙场的武将,我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可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栽在这上面。我祖父怎么过来的我最清楚,朝廷的波涛暗涌要比战场刀光剑影可怕得多,你这次真的是逃过一劫。所以宝珞她不止救了你,她也救了我。”
顾修贤明白妻子的意思。虽然救自己出来的是叶羡,但淮阴侯府帮自己,那是因为他们是姻亲,都是自家的事。可对于西宁侯府,他们根本没有帮自己的必要,全然是处于仁义罢了。
西宁侯是个正直的君子,没想到他的女儿也是个有仁义之心的人。
顾修贤突然觉得,能配上姚宝络的,好像这世上也只有他那个天资不俗的小舅子了。不过他看着郁郁的妻子没多说,唯是安慰了她几句便离开,和叶谦兄弟商议接下来的事去了……
顾修贤一家觉得宝珞仁义,可西宁侯府不这么想啊!
宝珞把以马抵债的事说出来时,简直是满堂震惊,大伙都吓傻了,连西宁侯都愣得久久没回过味来。大伙惊慌不已,到显得沉默的老太太淡定了许多。
“这事定下来了?”老太太凝眉问了句。
宝珞点头。“是,昨个定下来,当晚就报到兵部了。”说着,她又补了句,“还是户部尚书从中调解的。”
“户部尚书,褚道源?”西宁侯愕然问。“他会主动帮魏国公府?”
“不是。”宝珞摇头,“他帮的是叶羡,他现在是叶羡的老师……”
西宁侯没懂叶羡如何跟褚道源扯上关系了,可单单听到“叶羡”两字,二夫人甄氏就有点腿软了。这事居然跟自己的外甥有关,听这话的意思,还是他挑起来的?
自家外甥女遭难,甄氏不是一点不心疼,但是心疼归心疼,她可绝对不想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魏国公府是魏国公府,西宁侯府是西宁侯府,二者并无瓜葛。
可是——
她这个外甥啊,偏就拉着这个不安分的姚宝络,把整个西宁侯府都扯进去了。
甄氏气得一声接一声地叹,窦氏听不下去了,撇了撇嘴嘟囔:“帮个忙而已,二嫂至于么!”
至于么她还好意思问!
甄氏扭头看向窦氏,瞧着她那蠢脸就生气。
可转头又无奈苦笑,无知无畏,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母亲,可千万不能任宝珞胡来啊!”
☆、反对
“母亲, 可不能任宝珞胡来啊!”甄氏急躁地喊道, “她刚刚可是说,若此事不成, 就要三倍偿还啊!三倍, 这是要侯府倾家荡产吗?何况这根本就同西宁侯府扯不上半点关系,为何要让西宁侯府来偿还!”
老太太何尝不懂,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了, 看着西宁侯问他如何看,见儿子只是无奈摇头,她只能叹声:“这确实欠考虑啊。”
“不是欠考虑,这根本就是逞能!”甄氏气愤接话,“养马是那么容易的事?多少人连边都不敢摸的, 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在闺房里安安静静地不好吗?非要惹这些事出来做什么?”
甄氏口无遮拦, 看来她是真的急了。宝珞淡定地看着她,“我觉得这些话最不该说的就是二婶母啊, 就算我不帮, 您不该帮吗?婧沅是您的亲外甥女,叶羡是您的亲外甥啊。”
这话说得甄氏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小声嘟囔着, “都是亲人怎么不想帮,可我也得有能力帮他们啊,若是帮不上给侯府招了灾祸,那我岂不是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