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在心里答了句“是”,嘴上却没这么说。
他察言观色,大约猜出陆乔想听什么,然后乖顺地缩起肩膀,柔柔弱弱,语气胆怯。
“我从不伤人性命,连屋里的茶花我都养得好好的。可是大娘子她太过分了,她扎小人就是想害死你,我不能没有你啊。”
说着,楚歌期期艾艾地凑近陆乔,怯生生地瞄着她的脸色,歪头靠在她的肩上。
“是因为她想你死,我才会失去控制,下次我不会了。”楚歌软软地环抱陆乔的腰,鼻音中带着哭腔。
“大娘子她太坏了,她要害死你。乔乔,我好怕失去你,我不是那种心思歹毒的人,你信我好不好?”
陆乔犹豫了下,抬起手拍拍楚歌的背。
“下次别这样了,让我来处理。”
“好。”楚歌依偎在陆乔身上,一手搂着她,一手把小人偶抱在胸前,眼中闪过一抹幽深。
下次?陆香亭没有下次了。
陆乔在家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她正要去镇国公府,脚刚迈出疏桐院,来顺急急赶来。
“二郎,大娘子不行了。”
陆乔赶到香雪阁,陆香亭脸上裹着纱布,露出眼睛和嘴,眼神涣散,瞳孔放大,眼见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怎么回事?”陆乔惊问下人。
大丫鬟春香战战兢兢地回道:“大、大夫说伤势太重,让、让准备后事。”
陆乔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吩咐下人:“准备起来吧,办得”
“办得风光点。”陆乔又想到一事,嘱咐下人们,“暂时别告诉夫人。”
王氏也是一口气吊着,若是听了陆香亭的消息,只怕那一口气也没了。
床上的陆香亭听到“夫人”两个字,眼里突然有了神,犹如回光返照。
“二郎你过来。”陆香亭盯着陆乔俊秀的容颜,气息虽虚弱,神志却清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乔坐到床边,看着陆香亭。
“你有什么遗言就说吧,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陆香亭忽然咧开嘴,笑了。
“扎人偶的事,是我做的没错。可下毒的事,跟我没关系。”
“小心你的枕边人,他比我更毒。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我要卡疯鸟!!!
对不起各位读者小天使,这一章我写了修,修了不满意又熬夜重写鸟!
我的小鸽子,你咋从白鸽子变成了一只黑鸽子啊?
楚歌:闭嘴,不然扎死你。感谢在2020-05-03 23:59:25~2020-05-05 00:5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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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白切黑
陆乔不动声色,扯过被子替陆香亭盖好,轻柔地拍拍她的肩。
“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陆乔看向满屋的奴婢,言辞冰冷。
“大娘子伤到头,糊涂了,说些胡言乱语而已。日后我若听到少奶奶的半点不是,你们每个人都别想好过。”
众奴婢觑着陆乔冷肃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称是。
王氏和陆香亭都不行了,要不了多久,陆家就是陆乔一人做主,她们这些下人当然不敢违背陆乔。
当夜,陆香亭没熬过子时便咽了气。
生死是大事,镇国公二话不说给了陆乔半个月的假。
葬礼风风光光地大办起来。
水陆道场、僧人诵经,吹吹打打彻夜不停,烧掉的香烛、纸灰堆成小山,一车一车往外拉。
陆香亭的尸首装殓在上好的金丝楠木里,按习俗脸上蒙着一块白布。
陆香亭未嫁、无后,本不该享受如此高规格的丧葬。但凡有人问起,陆乔就假意抹泪,表达着姐弟情深,倒是收获了不少邻里邻居、吊唁宾客们的好感。
就连前来帮陆乔的楚星泽都跟着感慨:“你对你阿姐可真好。”
陆乔看了看守在陆香亭灵枢边,神情悲伤,眼神却无比冷漠的楚歌,面上闪过一抹苦涩。
她不是对陆香亭好,她只是想为楚歌的过错描补一点。
楚歌似有所感,抬起水漾的明眸看向陆乔。他的眸光中满满都是信赖和恋慕,纯真得犹如稚童,不掺一点杂质。
陆乔狼狈地别开脸,胡乱同楚星泽说话。
陆香亭没了后,陆乔偷偷审过元术。元术挨不住她的拳头,老老实实全招了。
“是二少奶奶叫我诬赖大娘子的,我要是不这么干,二少奶奶就要把我卖到平康坊去,郎君饶我一命啊。”
得知真相的陆乔如遭雷击。
她心心念念宠出来的可爱小鸽子,竟然是只黑心鸽子。
可怜可爱是真得,残忍阴险也是真得。
他是乖巧的,他爱撒娇,他自卑敏感需要关怀。
可他也有恶毒手段,险恶心机,斗起来不择手段,罚卖威胁,取人性命,还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叫人无知无觉。
陆乔把元术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叫人把他远远送走。
这两天她借着丧葬忙碌,没有回过疏桐院。
楚歌就跑来陆香亭的棺木前守着,日日夜夜。
陆乔不喂,他就不吃饭。
陆乔不哄,他就连水都不喝。
陆乔不走,他就跟树扎了根似的不动弹。
陆乔可耻地发现,尽管知道楚歌不是好人,她却仍然担心他,怕他饿、怕他渴、怕他累。
陆乔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遇上楚歌这样的人,第一次知道理智和感情会打架,第一次明白爱恨嗔痴这四个字有多重。
若是刚成亲的时候,陆乔或许可以狠下心对楚歌置之不理。
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后,陆乔不能、不敢、不愿意放下楚歌。
小鸽子,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陆乔垂眸,叹息。
正当她神思不属的时候,一道愤怒的声音陡然响起。
“香亭表妹一向身体康健,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一定是你害死了她!”
“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别想瞒天过海!”
徐明哲带着四五个下人奔进陆家,他昂首站在陆家大院正中央,手指正午的大太阳,义正言辞地怒斥陆乔。
陆乔放下遮脸做样子的手,冷冷地看着这个鼻孔朝天的世子表哥。
“徐世子说我害死阿姐,可有证据?”
“哼,要证据还不简单,我即刻就叫大理寺来验尸。”
陆乔身旁的楚星泽蹦起来,“徐明哲你个王八蛋什么意思?大理寺非冤不出,你是想用你那点可怜的关系,直接给陆二郎扣上杀人的大帽子是吧?我告诉你,有我镇国公府在,你别想!”
徐明哲没想到楚星泽居然会为陆乔出头,气势虚了。
他以为陆乔和楚星泽只是酒肉之交,陆乔有麻烦,楚星泽躲还来不及。谁知道楚星泽不但不躲,还直接把镇国公府牵进来为陆乔撑腰。
徐明哲只是世子,别说他了,就是他爹安国公来,也不能跟出身正统的镇国公府抗衡。
“不找大理寺也行。”徐明哲的声音马上小了,换成商量的语气,“找京兆尹总可以吧?”
听到京兆尹的名头,楚星泽狡黠一笑。
“行啊,你本事就去找。”
长安京兆尹的正头娘子是钟朗的亲妹妹,钟朗是他和陆乔的兵法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钟朗这层关系在,京兆尹怎么可能下陆乔和楚星泽的面子。
果不其然,徐明哲派出去的人满头大汗地回禀:“世子,京兆尹说没有接到亲眷家属报官,他们不好出动。”
这话一听就是托词,陆香亭的亲眷家属,一个王氏正病着,另一个是陆乔。
娘和弟弟都在,徐明哲撑死了算旁系,报官也轮不到徐明哲来。
难道就这么算了?徐明哲不甘心,朝身旁的陈术使了个眼色。
陈术领会,疾步走向陆香亭的棺木,竟然想直接抢尸首。
陆乔当然不可能让陈术得逞,脚步一动,瞬间拦住陈术。
“陈郎君有何指教?”陆乔摆弄着腰间的匕首套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术。
陈术一下子想起血誓的事情,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跪倒在陆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