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王氏再也不需要女扮男装的陆乔,陆乔是死是活不再重要,而清河县主就更不用说了,天家都巴不得她早点死。
光想一想,王氏就觉得心头松快。
*
陆乔发现原主虽然不爱读书习武,却有一个很大的书房,汗牛充栋堆满了书,陆家后头还设了一个小校场。
看看人陆家这觉悟,里子可以没有,面子功夫要做足。
养伤的日子,陆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然而,第N次尝试断句失败后,陆乔终于认识到,重生并不能改变她是个文言文学渣的事实。
等她读完四书五经,大概头发都白了吧。
陆乔决定弃文从武。
这个决定受到了王氏和陆香亭一致鄙视。
王氏觉得陆乔异想天开,女扮男装读读书还行,习武?男女力量天生悬殊,习武这条路根本不可能。
陆香亭虽然不知道陆乔是女的,可从外表上她就觉得陆乔没戏。习武之人哪个不腰大膀圆,陆乔那风流文弱的样儿,进了武举场,一拳就让人给打趴下了。
不过,王氏鄙视归鄙视,还是答应陆乔成亲后给她请个武师父。
前提是,成亲后陆乔能活下来。
陆乔不置可否。
她重生以后,前世的天赋和练就的力气也跟着来了。小校场里有一把装饰用的八力猎弓,一力等于现代的十斤,陆乔拉满弓,轻轻松松。
看守小校场的奴才来顺看傻了眼,逢人就说陆乔力气大。
由于当时只有来顺一个人看见,下人们都以为他吹牛。大管家严正警告来顺,不许造谣,还是这么不靠谱的谣言。
来顺憋屈死了,格外关注疏桐院的动静,就盼着陆乔再去小校场拉一次弓。
不过陆乔自那一次后就没去了,一来是娶亲的礼数繁琐,二来是武举有专门的考核项目,陆乔不是很清楚规则,需要等师父来讲解之后,再针对性地训练。
等着成亲的这段日子,陆乔发现古代的生活比她想象的舒坦。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是基本操作,除此以外还包含诸如点心无限供应,菜色种类丰富,茶饮随便续杯,屋子比花园大,花园比公园大,真丝拿来做鞋,香料当柴烧,珍珠如土金如铁,尽显陆家泼天的富贵。
果然,不管哪朝哪代,只要有钱,日子都好过。
然而期间发生了一件事,让陆乔意识到,不是自己双手创造出的美好,只是随时可以破裂的泡沫。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起因是陆乔逛坊市的时候,看中了一把西域来的匕首,要二十两银子。
对寻常百姓人家来说,三十两是个大数目,一家子得不吃不喝攒好几年。哪怕对九品的小官,也是一年的俸禄钱,不便宜。
可是对陆家来说,就是府上的一棵茶花钱,算不上什么。
陆乔没多想,拿了匕首,让小奴木棋付钱。
木棋为难地告诉陆乔,这个月的份例银子就十两,不够。
在西域摊主怪异的打量下,陆乔尴尬地把匕首放了回去。
等走远了,陆乔才问木棋,什么时候定的新份例,她怎么不知道。
“郎君养伤的时候夫人定下的,奴以为夫人跟郎君说过了。”
陆乔想了想,很确定王氏没跟她说过。
于是,王氏找她商量亲迎礼数的时候,陆乔假装不经意提起了份例银的事。
王氏扣钱的理由很充分。
“外头都传你是个纨绔,名声不好听,你收收心在家呆着,莫要总是出去乱走。”
尽管王氏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但是陆乔还是听出了一种“废柴庶女就不要出去浪还瞎花钱”的味道。
陆乔蓦然明白过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陆家的经济基础其实一直被王氏把持,原主和她都只是王氏手中的傀儡,原主更惨一点,还要被陆香亭左右。
无论是从前还是往后,只要陆乔不是官身,没有自己的产业,王氏就可以随意操纵陆乔。说给十两份例就是十两份例,说给二两份例就是二两份例。
吃穿不愁,要钱没有。再敢瞎浪,吃喝扣光。
陆乔忽然热切地盼望起娶老婆这件事来。
娶老婆,活下来,参加武举,向自由迈步。
很快,成亲的日子到了。
第3章 骑着白马迎亲去
陆乔一直以为成亲是新娘子的麻烦,早起化妆换衣服什么的,折腾一天还没得饭吃。
轮到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做新郎一样麻烦。
天不亮陆乔就被叫起来,光那一把长头发,连洗带弄干再梳得油光滑亮,花了足有两个时辰。
等头发弄妥了,天光早大亮了。
没等陆乔松一口气,王氏就亲自来给陆乔换新郎服,又是好一番捯饬。
陆乔知道王氏之所以帮她,是怕人发现她的女儿身。
可别人不知道啊。
陆香亭忍着心里的酸,在前头花厅待客。来观礼的各家夫人夸赞王氏心胸宽广,堪为嫡母典范,夸的陆香亭一肚子火。
没有哪个嫡子嫡女,真心愿意跟庶子女分享亲娘的疼宠。
王氏换完衣服出来,大家围上去又把她好一通夸。王氏愣了一下,含笑应了。
陆香亭扭着帕子站在旁边,笑意未达眼底。
王氏的亲姐姐,安国公府的大夫人,之前劝说王氏好好教导庶子。见这情形,她觉得自己误会了妹妹,亲亲热热地挽住王氏的手。
“我的好妹妹,压床童子说好了是我们府里的三公子,在场的谁也不准跟我抢哪。”
大夫人虽然比王氏大了六岁,但是她保养得好,瞧着年轻,合中身材,肌肤微丰,整套的东珠玉镶金头面富贵灼灼。
她未语先笑,最后一句是逗趣的口吻,众人不禁跟着笑起来,都说绝不跟她抢。
花厅内充满了快活,安国公府的二夫人江氏却神色不渝。
大夫人口中说的三公子,是江氏唯一的亲儿子徐明艺,今年六岁,活泼可爱,奶娘正抱着他在旁边玩。
压床是长安当下的婚俗之一,由一个父母俱在、身体健康的童男,在新娘到来前在喜床上玩一玩、睡一睡,称之为压床。
江氏并不是不愿意让徐明艺压床,压床是个喜庆活儿,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她这个亲娘还没说什么呢,大夫人倒先拿她儿子做了人情,未免太自作主张了。
不满归不满,江氏什么都没说。
先安国公爷走得早,没多久老太太也跟着去了,如今安国公府只有嫡出的大房和二房。大老爷继承了爵位,世袭一等公,比二老爷当个八品小官可强多了。
而且大夫人生的嫡长子徐明哲,今年才十八岁,已经中了举,请封了世子,是国公府下一代中最有出息的。
二房以后少不得要仰仗大房,江氏自然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跟大夫人闹。
但是看着众人奉承大夫人,江氏心里到底不舒坦,借着压床的由头,带着儿子离开花厅。
江氏抱着徐明艺进了后头院子,陆乔刚好从新房走出来。
一照面,江氏呆住了。
三个月前陆乔刚来长安,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江氏见过这位陆二郎一面。
当时她觉得陆二郎君白白净净,长得虽不错,却一身颓气,比安国公世子徐明哲差远了。
可今儿一见,颓气尽散,朝气蓬勃,一身大红色新郎官衣裳衬得人如玉,身姿修长挺拔,眼眸流光宛转,比话本上的贵公子还贵公子。
江氏脸庞微红,竟不敢直视,微微低头,稳住声音打招呼:“陆二郎有礼。”
陆乔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江氏是谁,笑着见礼。
江氏还以为陆乔停顿是在打量她,心中不由得后悔今日没穿新做的那件洒金百花裙,戴得珍珠头面太素净,显得人老气不好看。
“二夫人到疏桐院是?”陆乔好奇询问。
“我儿是压床童子。”
江氏抬头,快速瞄了陆乔一眼,脸上的红不退反增。她怀里的徐明艺直接多了,朝陆乔张开双手。
“美人抱抱。”
陆乔看看徐明艺嘴边可疑的口水印……她不是不愿意抱他,只是身上的新郎服不能弄脏。
“小郎乖,哥哥要去迎新娘,屋里有糖果点心,你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