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讷讷,又听大泽皇后道:“你这般不知礼义廉耻,本后可不是你这样的人,你要理由本后便给你一个理由,你莫不此刻看看你那脸,苍白惊慌,浑身被汗水浸透,你说你心里没鬼,谁信?”
白黎这下是真怕了,她身上清虚真君可没动过手脚,查她一定会被查出来……
白黎骇然,忽然心痛欲裂,竟然直直晕倒。
大泽皇后可不管她晕倒与否,拿起她的手取血,破虎剑君叹道:“没用了,她修为太低,不如清虚真君的血有灵气,如果想要得知真相,要等她清醒时取血才行。”
破虎剑君说罢,陡然咳嗽起来,原是这秘法太伤身子,否则当初他在乾罗秘境就会直接查探了,不会等到现在。
大泽皇帝和皇后忙给破虎剑君递了灵药,几人商议好先去玄武宗住个几日,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说如何处理。
一行人该撤退的撤退,继续留在此地处理乾罗秘境之事的人也留在这儿。
虞玉儿也伤心欲绝,跌跌撞撞地离开,虞清走过来欲扶着她,被她狠狠摔开。
虞清深吸一口气:“玉儿,此事无论你怎么想,都木已成舟,我们才是永远的兄妹。”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云月玺已经留在了乾罗秘境,已然堕魔,凶多吉少。
虞玉儿惨然一笑:“是,兄长……你永远都有那么多的道理,你是我们家未来的家主,我该听你的,可你是家主你就用家主的态度来对我,我和云师姐交好,给你带回来一个剑修你满意与否?你要是我兄长,就该为着我好,为什么我要做什么你都要考虑家族的利益、你的利益?或者你认为的我的利益?”
“你有时候是我兄长,有时候是家主,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虞玉儿痛苦摇着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现在不知该怎么办,我找不到我的道了,我要做的永远是错的,我没你成熟,哪怕我要救的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许,那我活着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别人前仆后继地为我去死?”
虞玉儿周身灵力波动得极可怕,虞清痛苦地劝她:“玉儿,你别运功,还记得清心诀吗?和我一起念……”
“我不要念!”虞玉儿道,“修为有什么用?我一辈子都赶不上你,一辈子都会做你的提线木偶,你为什么要带走我?我宁愿我自己死在乾罗秘境里,是,我现在是活着,但是我会夜夜受我良心的拷问,我不如死了干净……”
虞玉儿忽然软趴趴地倒下,虞清抬头去看原委:原是美丽的大泽皇后回来,在虞玉儿的脖子上轻轻点了一下,待她睡着了,又给她塞了一颗灵药,她周身躁动的灵力才逐渐平稳。
大泽皇后道:“她没事了,我先带她走,否则她心情激动,等醒来见到你,恐怕又要多生波折。”
大泽皇后刚受了女儿堕魔之痛,说实话那等死局,和丧女之痛也差不多了,但她面对虞清时,还是尽力展现得体的笑意。
虞清鼻子一酸,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在此刻觉得世事无常,人心叵测。
他含着歉疚,道:“殿下,云师妹……我妹妹要救云师妹,是我怕她堕魔,不要我妹妹救,您实在不用如此客气地待我。”
大泽皇后闻言,眼里点点的温情也消失了,她看了眼睫毛带泪的虞玉儿,到底没管虞清,转身离去。
虞清从她眼中看到失望,她那样从温情到失望的神情,和曾经的云月玺不谋而合了。一样的悲剧,在女儿身上发生后,又让母亲体验了一把。
这就是联动的世界,一个齿轮转动,另一个齿轮也无法独善其身。
好悲凉。
等他们走后,虞清低下头,八尺男儿红了眼,肩膀快速抖动。终于,他仰天长啸,吐出一口血来,用袖子擦干,跌跌撞撞走了。
……
玄武宗。
白黎哪怕晕倒,也没那么好的待遇,她被投入思过牢中,整日在一片漆黑中渡过。
白黎不敢让自己显得清醒,于是她只能装糊涂,整日痴痴笑着,叫些什么云师姐、师姐你真好之类的话,就为了躲避查探。
期间,云中子、大泽帝后、以及破虎剑君都来找过她,每个人的脸上都含着对她的厌恶和不满。
白黎在这日复一日的孤独之中,不免开始想自己曾经的生活。
那时候多好啊,她是碧云峰的小师妹,受人疼宠,她甚至可以不努力修炼,人人都会把好的送到她手上。
她的确做了一个噩梦……可是,云师姐没有那样丧心病狂,她甚至在她面前起誓说绝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可是她不信。
不是不信,是嫌弃得到的不够多吧。云师姐像是一束月光,碧云峰内所有人都先看到她,白黎想要更多宠爱,便只能借助此,以此争宠。
白黎这下双眼流泪,已然肿胀了双眼。
她好想回去,至少,不会落得现在锒铛入狱的地步。还有师尊,她的师尊……白黎只想笑,她以为师尊会做她的后盾,没有想到,师尊居然也要带着她一起死。
白黎恍然间生出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这种感觉折磨着她,让她的眼睛发红。
黑暗中,白黎听到了一句:“黎儿。”
“师尊!”白黎双眼一亮,爬起来去牢门口,她见到清虚真君熟悉的脸,眼泪决堤:“师尊,你来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看我……你……”
白黎见清虚真君虽憔悴,但穿着体面,再看看自己的狼狈,笑了笑:“师尊不是要去自首吗?怎么,是见到我入狱,心里的罪有了发泄的地方,就又能安寝了?”
“不。”清虚真君道,“本君本要自首,但是,见到了你父母。”
“父母……”白黎一震,她其实也是有父母的,但是她父母穷,将她送给别人养,别人家遭了灾,没那么多吃的,便扔下了她。
清虚真君道:“你父母不像是大泽的帝后,能够替你出头,本君也想着,你父母总要人供养,你要是愿意供养他们,本君便把你和本君之前那等的记忆给抹了,你便只会被关在思过牢,不会死,你可愿意?”
白黎心中忽然生恨,是啊,明明是她赢了,但是云月玺还有位高权重的父母,为什么她的父母就那么无能……
白黎压下心里所有想法,她现在必须得活,道:“我愿意。”
清虚真君这才颌首,给白黎抹了记忆之后,再让她的父母进来。
需知,白黎的看守极重要,她关系着玄武宗和大泽的关系,在真相大白之前,白黎绝不能死。所以,大泽和玄武宗,都对白黎实行了重重保护。
清虚真君是使了神通才进来的。
他先让白黎和久未见面的爹娘相认,自己慢慢淡出。
白黎的父母是两位极普通的夫妻,白黎对她们的记忆,只存在于小时候,白黎怯生生,还未叫爹娘,那位瘦黄脸的男子便忽然冲她啐了一口。
思过牢是铁栏制成,中有缝隙,白黎被活生生啐了一脸。
那瘦黄男子叫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和自己师尊搅在一起,他的年纪比你爹我都大!”
白黎浑身冒冷汗,她身体哆嗦,像是遮羞布被掀开。
“你、你怎么知道?”
椭圆脸的她娘道:“还不是你师尊告诉我们的,你师尊仁厚,不欺瞒我们,还给了我们好大一笔钱安生呢。”
白黎本已经收好的眼泪,倏忽又掉了下来。
“哈哈哈……”白黎泪中带笑,“仁厚?”
她师尊真仁厚啊,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不顾她,她一个女儿家,和师尊苟且之事被父母知道,她还活不活?
还给她父母一笔钱财,这是什么钱?她的卖身钱吗?
白黎一见她这父母,就知道她以后不会好过了,她们知道了她的秘密,可以随时威胁她给钱……
白黎的眼睛愈来愈红。
或许是她表情太难看,这对父母道:“你瞪着你的牛眼睛干嘛?你师尊说了,若你不孝顺我们,我们直接告诉他,他会教训你。”
……是了,要是不顺着他们,她会被清虚真君给杀了,为云月玺报仇。
白黎忍辱,颤着肩膀,说了句女儿知道。
她们在这儿说话,殊不知,外面已经变了天。
云月玺着一身黑衣,腰间长剑通体发黑,若取出剑,则剑心如带血。
她身后是沉沉的阴天,脚下是浓浓的黑云,狂风忽起,黑袍翻动。
其余魔族拿着刀剑,威风凛凛地站在云月玺身后以及身侧。
万里青山、巍峨玄武,修真界的庞然大物,此刻正伏于她脚下。
直入云霄的魔气引起玄武宗内所有高层震动,低阶修士只觉得刹那间心中蒙上阴云,像是有什么捏着自己的心脏,他们浑身抽痛,不敢抬头,只摸着一旁的建筑,浑身冷汗。
玄武宗内附近还有不少别宗的高层,都是在此观察乾罗秘境遗留之事的。
他们在外面看到玄武宗上空盘旋着大团魔云,全都驾驭法宝飞近,高呼:“哪里来的妖女?”
云月玺不消回首,她身后的魔族便冷笑着将这些修士一一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