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云上青梅 (许乘月)


  既霍奉卿当真在家,剩下的事便不需云知意再提心吊胆。
  她绷住脸色,随手指指隔壁言宅:“霍大人想多了,我只是路过。你们谈,我这就告辞。”
  语毕,举步就走。
  霍奉卿心不在焉地对田岳做出请的手势:“难得小田大人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不知小田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明明是热切欢迎客人的一句寒暄套话,被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来,听着怪瘆人的。
  田岳抿了抿唇,与他并肩上了台阶,斜斜瞥向他:“今日州府内起了个谣言,说霍大人被云大人亲肿了脸。下官孤陋寡闻,就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霍奉卿周身一僵,默默扭头看向云知意慢悠悠走向隔壁大门的背影,俊面倏地爆红。
  此刻他暂时无力思考那荒唐谣言是怎么来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说——
  无稽之谈!明明她每次亲我的时候,我肿的都不是脸,而是别的地方。


第七十八章
  时节已悄然入秋,桂香馥郁四溢。
  霍宅花园的凉亭外,有风摇动桂树枝叶,一时间桂子纷纷如雨,在夕阳里争相坠落。
  霍奉卿领着田岳,二人并肩踏过渐被落桂覆盖的碎石小径,入凉亭内落座。
  家仆已在凉亭中摆好茶,石凳上也铺了锦垫。二人相对落座,饮茶叙话。
  田岳以盏盖轻撇茶叶浮沫,唇角牵起淡淡笑弧:“下官今日冒昧登门,霍大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霍奉卿面上神情疏淡平静,半点波澜也无:“正相反,甚是意外。”
  虽说二人眼下同是原州府官员,但田岳任职的钱粮署归州丞府直接管辖,认真论起来,霍奉卿只是他名义上的上官。素日里除了“旬会合议”时,两人连单独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而若要论私交,那就更谈不上了。
  田岳虽也曾在邺城庠学就读过,但他稍长着几岁,求学时代与霍奉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在公在私的关系都不亲近,田岳今日代替一众同僚登门探望称病告假的霍奉卿,就着实显得突兀怪异。
  但霍奉卿并不急于深究田岳的来意,虚应敷衍后,从容抬手,示意他用茶。“小田大人,请。”
  田岳端起茶盏,颔首致谢,执着地将话题扯回方才:“虽霍大人口称意外,但我总觉得你早就料到我会来。毕竟州府有传言,霍大人颖慧洞达,既敏于察又精于算,总能准确预判对手的下一步。”
  他接连两次开口都别有深意,明显在递话头。
  奈何霍奉卿偏不顺他的路子走,佯装不知地半垂眼帘,悠然浅啜香茗。“传言嘛,三人成虎是常有的。霍某年稚历浅,勉强算有几分小聪明,但也万万没到能掐会算的地步。”
  他放下茶盏,抬眸向田岳看去:“况且,霍某私以为,小田大人并不是我的对手。”
  田岳话里有话,霍奉卿的回应也是九曲十八弯。
  粗听此言,狂妄之感扑面而来,好像他是在轻蔑嘲讽田岳不足为惧,算不上对手。
  可若换个角度细品深意,又仿佛可以理解为,霍奉卿并不觉得田岳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原本是田岳主动出击,可这番机锋来回后,霍奉卿反客为主,将田岳套进了他的路数里。
  田岳一时吃不准霍奉卿到底是哪个意思,便未再冒进,敛神笑笑,不着痕迹地回到“登门探病的同僚姿态”。
  闲叙间,田岳便又说起那桩关于霍奉卿与云知意的荒谬笑谈。
  “……常大人倒也无恶意,左不过就是闲的没事,胡乱打趣。毕竟霍大人昨日上望滢山找云大人讲和,今日便称病告假,实在过于凑巧,难免惹人揣测。”
  霍奉卿抿茶颔首,状似随口发问:“哪个常大人?织造署常桂洲还是工务署常盈?”
  “工务署常盈大人,”田岳颇有深意地以余光瞥他,“云大人今日寻她去谈了与淮南、庆州联合疏浚滢江的事。”
  “原来如此。”霍奉卿单手举着茶盏抵在唇边,眼帘半垂,盯着石桌面,唇畔挽笑。
  ——
  别看常盈的官衔只是个不高不低的工务令,却是原州两府之中比较典型的一类人。
  这类人圆滑老辣,能于瞬息之间权衡利弊,万事自保为先。
  但他们可以稳坐实权职位十几年,绝不是靠运气,本身能力并不差,总能四平八稳完成上官交付的任务,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只是他们通常不会主动出头做事,所以政绩平平。
  在原州官场,常盈这类人过往都看田岭脸色行事,田岭偶尔也会投桃报李,从指缝中漏些小利给他们。
  因此他们在明面上算是田党,也在或主动或被动地助力田岭铲除异己、稳固民望与权力。
  但他们内心不一定完全认同田岭的所作所为。
  这种人与田氏的利益关联不至于根深蒂固,至少没到“一损俱损”的地步,绝不会为田氏奋不顾身。
  之所以安于田岭门下多年,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
  一旦州府出现有比田岭更值得追随的上官,这类人要改弦更张是很容易的。
  这两年霍奉卿与田岭斗得如火如荼,有些本该正常推进的事务因为利益博弈而被搁置或折中执行,像常盈这类人虽嘴上不多说,心中却都有所评判。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霍奉卿骨子里不过是年轻一号的田岭,他们对田岭尚且不能完全认同,当然不会轻易改投霍奉卿这门庭。
  可是,云知意出现了。
  背靠高门,年少得志,却不见傲慢轻狂,也不图名夺利,在党争乱象中两边不沾,踏踏实实低头做事。
  从不参与拉帮结派,也不因利抱团,用人不诛心、不唯其立场偏向,只考量对方是否能胜任。
  但凡有心作为又有能力者,时机到了自会被她重用,完全不必费心对她阿谀逢迎,更不必担心该如何给她回报。
  就是这么一个云知意,没什么八面玲珑的讨喜做派,甚至有几分书卷傻气,对今时今日的原州官场来说却是清流。
  这些日子,“常盈们”一直在观察她。几桩大政下来,他们很显然已经看清了前路。
  以霍奉卿对云知意的了解,那傻姑娘八成还没有意识到,常盈今日看似“胡闹传谣”的举动,既意味着对她的认可与亲近,也是在向同类们传达着“此人值得追随”的讯号。
  这类人虽非田岭死忠,却是田岭在原州官场不可或缺的一股强大助力。霍奉卿花了两年也没能将这些人收归己用,云知意却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将这股势力收割到手。
  想到这点,霍奉卿并不颓丧,更未急恼,反而有点想笑。
  他与云知意从总角稚龄起便爱争高低,谁也不服谁。可这一役,他心悦诚服。
  不过,那姑娘虽能轻易得到“常盈们”的归服,却未必有长久掌控他们的城府。
  霍奉卿转动着掌心茶盏,心中不由笑叹。
  看样子,将来还得他任劳任怨在云知意背后做贤内助,这简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真是个小祖宗。活的。
  ——
  “霍大人缘何发笑?”
  霍奉卿回神,从容抬眸觑向田岳,语气不咸不淡地杀了一记回马枪:“因为,我终于明白小田大人今日为何登门了。”
  猝不及防的田岳登时手足无措,紧着嗓子干咳两声,直愣愣盯着他,半晌无话。
  霍奉卿迎着他的目光,没有绕弯子:“令尊与某些田氏长老在密谋什么,你一直很清楚。但你并不甘心被他们裹挟,甚至想在他们真正坐实诛九族大祸之前阻止。可你毕竟又姓田,所以你每次试图出手阻止,最终都因心中煎熬而半途收手。”
  田岳清了清嗓子,笑容僵硬地收回目光,改盯着被中茶水的波纹。“霍大人何出此言?”
  虽是个问句,却底气不足,听来更像是默认了霍奉卿所言不虚。
  猜中了田岳的心思,霍奉卿并未得意,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
  “来都来了,话也说到此处,就不必再遮遮掩掩耍花腔了吧?你既是田岭的儿子,又任职于钱粮署那样关键的司衙,我盯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做过什么,我和你一样清楚。”
  当年暂代槐陵县令时,田岳曾数次命治安吏进北山“剿匪”。
  最初霍奉卿并不明其中深意,如今回头再看,便大致能猜到田岳当时应该是想借剿匪之举掀开北山里的秘密。
  集滢瘟疫事件,田岳明知田岭有意让事态继续发酵,却接受了云知意的托付,孤身前往淮南借粮草医药,坏了自家亲爹的布局。
  今年早些时候,官医署与学政司争夺财政倾斜时,众人皆无计可施,田岳却在旬会上看着云知意欲言又止。
  事后还与刑律司、风纪署核对过原州府二十年来对违纪官员罚俸、罚金的记录,将这笔从前没人重视的糊涂账缕清,活生生腾挪出一大笔钱来。
  从这种种蛛丝马迹看来,田岳其实早就有心捅破田氏的整个局。可惜他本身并非狠辣性情,每次事到临头都半途而废。
  “……你要顾忌之处太多,便想等一个孤胆英雄来一举扫定场面,如此你便不必背负背叛家族的骂名。”霍奉卿笃定地下了结论。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