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房悠悠做何反应,那妇人已然走至近前,将她死死的扣在怀里,双臂如枷锁般将房悠悠铐住,仿佛抱住的是金山银山一般,怕其跑掉。
第4章 一家人
那妇人额头上隐约可见的波纹,随着她的使力,愈发加深,其中蕴藏的浓浓厚爱,几乎压得房悠悠喘不上气来。
“玉儿啊!你说你怎能如此痴傻,竟然为了一个粉面小生要死要活。你若就这般去了,可叫为娘如何是好啊?”
华服妇人嚎声痛哭,不多时声音已然嘶哑,两粒丹凤美眸更是肿的犹如两颗铜铃,凄怆无比。
随之而来的几位丫鬟,见状也纷纷垂泪,难受至极。
房悠悠痴傻的打量着眼前这比自身略高半头的妇人,瞧见她额头上的波纹,又看了看她那肿胀的双眼。
几乎同时,从房悠悠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酸涩酥麻,这感觉带着几分暖意,将其包围,很舒服。
房悠悠的双亲在几年前意外亡故,如今她靠在华服妇人的肩头,那种久违的亲情似乎再度浮现,这感觉几度令她哽咽。
贪婪的吸吮着妇人身上的气味,直到那妇人的容貌同房悠悠记忆中的母亲合二为一,形若一人无二。
“娘——”房悠悠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也抱着妇人大声痛哭了起来。
房悠悠身处一个陌生的时代,心中那举目无亲、人地生疏的酸楚,正如在茫茫人海迷失了方向的孩童,惶恐不安。
此处天地,只她一人不属于此,似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她想放纵的哭一场,但她不敢哭,也不能哭。
然而华服妇人的出现,以及她对女儿的厚爱,深深触及了房悠悠灵魂深处最薄弱的情感,她正如落水者牢牢抓住了救命缰绳一般,止不住地将心底的五味杂陈,如泄洪般倾倒了出来。
华服妇人抱着房悠悠泪眼婆娑,泪如密雨般滴答落下,可嘴上却不停地安慰着:“乖玉儿,他不娶咱还不嫁了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定为你寻个比韩王好上千百倍的郎君。你可答应为娘,以后千万别再犯傻了,行吗?娘,娘真的——”
她的双臂将房悠悠紧抱,一双丹凤美眸则满怀期望的看着房悠悠,话未说完,但其中含义房悠悠能懂。
房悠悠自然不忍让妇人失望,便以房遗玉的身份连连点头道:“娘,女儿答应您,日后决不再让娘担心了,女儿一定好好孝敬您!”
闻言妇人自是笑了,那笑容在哭花了妆的秀脸上粲然绽放。
在长安官民眼中,房遗玉似乎是一个无药可救的顽劣贵女,可在她母亲的眼中,她始终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不论房遗玉闯下多大的祸事,哪怕是受到千万人的唾骂指责,在母亲这里都能获得谅解,都能获得改过自新的机会。
或许惯子如杀子,但这,正是母爱。
母亲的爱在外人看来是盲目的,但在儿女眼中,那是最无私的爱,更是最伟大的爱。
眼见妇人脸上挂着的欣慰笑容,房悠悠已然不再抗拒自己的新身份,成为面前这位伟大母亲的女儿,她重新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爱。
既然命运无常将自己变成了房遗玉,那么从今往后,自己就是房遗玉,一个告别了过往的房遗玉。
房悠悠——
不,现在起她就该叫房遗玉了。
房遗玉伸手在妇人的后背摩擦两下,不愿再看她继续伤感,笑着说道:“娘,我有些饿了!”
华服妇人抹去了眼眶里噙着的泪珠,连忙道:“对对对,玉儿昏迷了三天三夜肯定饿坏了!吉祥、如意,快去给大小姐端些吃食过来。”
而房遗玉也确实是饿了,四菜一汤被她一人全然造了个干净,这才将肚子填饱,小腹吃的隆起。
见华服妇人的情绪较先前已然平静下来,房遗玉便将自己患了失魂症的事情告诉了妇人。
眼看她双目通红,似有再次哭泣的迹象,房遗玉赶忙握着妇人的手道:“娘您先别急着哭,这对女儿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女儿先前已从湘儿口中得知了我以前的种种恶行,心中惭愧不已。如今能忘掉过往,刚好重新来过嘛!”
华服妇人先前也感觉房遗玉与往日有所不同,如今听她这般道来,心中亦觉有理,甚是欣慰。
无论房遗玉的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有一点却永远改变不了,眼前这少女是妇人亲身所出的心头肉。
房遗玉于当晚见到了她的父亲房玄龄和大哥房遗直。
房玄龄虽年近六十,却不显老态,身形微圆,面容和善,身上无威,和蔼的紧,只是那对平淡无奇的眼眸,却似乎可以洞察人心,将他整个人衬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独特气质。
只是他此时的面上毫无血色,眼中带着些许倦意,看起来疲乏的紧。
而房遗直四十之龄,星眉剑目,身上多少带着几分无法压抑的威势,看起来是个官场得志未遇挫折的典型。
他二人应是办完公事归来,眼见房遗玉此刻身体复好,端坐于大厅右侧,二人脸上均是褪去疲惫,露出喜色。
房遗玉见状赶忙站起问礼。
房玄龄冷哼一声,算是予以回应,表达着心中的不满,然而其眼中喜意却是不断。
而房遗直身为家中大兄,对小妹自然上心,见其清醒,近前关切慰问身体状况。
房玄龄虽面上冷然,脚上却已驻足,于一旁状若无意的偷听。
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女儿,纵然房遗玉有万般不是,也改变不了他们父女之间那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关系。
房遗玉自是将房玄龄的神态看在眼里,但她也不戳破。
似怕房玄龄听不清般,她大声回道:“已然无碍了!”
随即她又故意拱起纤细胳膊上那二两肌肉,洒脱笑道:“就这气力,去工地搬砖都够用,父亲和大兄不用担心。”
房玄龄闻言仰头冷哼,似乎在表示自己并不担心。
而房遗直则向房遗玉撅了噘嘴,眼中带笑。
母亲卢氏则怒视房玄龄,心存不满大声叫骂道:“你这老货装什么装?就你狗肚子里的那点心思,还瞒得过我?也就是玉儿无恙,若是出个好歹,老娘一定手撕了你!”
第5章 月余
房玄龄表情一变,脑袋微微一缩,神色尴尬,却不敢还嘴。
房遗玉表情愕然的看向气势汹汹的卢氏,又看了眼于一旁极力挽回男人尊严的房玄龄,心中哂笑不已,想不到自己这娘亲同历史所言一般,将自己这妻管严父亲欺压到了尘埃里。
身为大唐左相,房玄龄当认才智高绝,但在夫妻关系中,他却始终占据不了上风,当然,也许这是他于夫妻生活中的另类智慧呢!
房遗玉随之将自身失忆的情况告知了房玄龄和房遗直二人。
两人闻言皆是面露忧色,却被房遗玉柔声轻笑,安抚了个七八。
眼下得见房遗玉患了失魂症后,竟还懂得安慰人了,房玄龄那酸了半天的老脸,终于露出了些许激动的神色。
想必是房遗玉以往的所作所为令这位大唐名相头痛无比,面对房遗玉这同先前判若两人的变化,便是房玄龄这等人物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强行将自己的情绪控制,房玄龄的脸上摆出了几分父亲的威严,说道:“既然身体康复,也该去弘文馆修修正业!”
通晓唐史的房遗玉,自然知道弘文馆是唐朝的皇族贵戚,以及高官子女修习经纶书法的学馆,而她父亲房玄龄位列左相,家中女眷,亦是要学些文章的。
房遗玉犹豫几息,回复道:“过阵子吧!女儿身体初愈,心中打算先歇息几日,还请娘亲于家中,先将学业教我个大概,免得到时闹出笑话!”
房遗玉虽然身体无恙,但却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世界的生活,更何况她这副身体未经修炼,以前那一身功法武艺皆无法施展。
葵花宝典中的内容早已烙印在了她的脑海,她准备利用这阵子的休养时间来重修葵花宝典中的内功武艺。
这是房玄龄十余年来首次听房遗玉提及学业,激动的他双唇都不自觉的并拢,微微打颤。
唐太宗即位不过十载,房玄龄身为当朝宰执,公事繁忙,平日里房遗爱那逆子就够气人了,然而房遗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他伤透了心。
这一儿一女狼狈为奸,日常需要他为之擦腚,将他祸害的是心力俱疲,日渐苍老。
然而房遗玉今日这令他出乎意料的改变,着实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房玄龄激动不已,屡次失态。
想来这便是如山般父爱的隐晦之处吧!
时光转瞬即逝,至房遗玉来到大唐已经一月有余。
于此生活的时间已然不短,房遗玉对大唐的生活习俗也了解了个大概。
虽然目前来看,她仍未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但单从行为举止而言,她几与同唐朝人无两。
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房遗玉除了跟随母亲卢氏学习经纶章法,闲暇时间则全身心的投入进了内功的修炼。
房遗玉原本的身体太差,明明已经及笄之年,可这身体素质还不如十一二岁的湘儿,房遗玉都无法想象,就凭这身无二两力的小身板子,先前那位是如何做到祸害长安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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