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随是注定要在史书上留名的人, 京中那些酒囊饭袋,给他提鞋都不配。
丫鬟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 却被主子一通训,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如今锦乡侯府如日中天, 哪家见了不要礼让三分, 这样热脸贴人冷屁股, 简直是自降身价。
冯莲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执念太深, 总觉得自己和晏随是有渊源的,可以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晏随是不稀得对女人动武,也不想跟冯靖这么快撕破脸,不然的话,冯莲活不到明天。
可惜冯三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特意打扮了一番去见晏随,想为他开席庆功,结果人没见到,就被守门的卫兵拦在了食肆外,卫兵话是温和的,但拦在门口的态度也是坚决,一步都不让冯莲往前挪。
“今夜是我们军中将领把酒言欢,不宴外客,更不招待女眷,这位姑娘请回。”
若不是看姑娘面皮薄,卫兵都想开骂了,长得漂漂亮亮的,怎就不知道好赖,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姑娘家要端着点,男人才会稀罕。
冯莲人前一向是好脾气的,带着笑意道:“我这次是来向世子辞行的,可惜他没空,只能改日尚京见了。”
晏随立了大功,按规矩,必要来京受封,到时又是另一副场面,她已经在期待了。
冯莲走后,卫兵将话带到,厢房里几个幕僚听了纷纷发笑,只摇头,不语。
冯三确实是个聪明人,可惜太会耍小聪明,没有用对路,可能忽悠得了一般人,但碰到晏随,注定要碰壁。
晏随压根就没把冯莲当回事,自顾吃着小菜,举杯同席上的亲信一一碰过,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会一一记住,待到他日功成,再行大赏。
魏娆这边还没收到晏随大胜的捷报,另一条消息倒是先传了过来。
魏娆还没发声,姚氏倒先哼上了:“你那个大嫂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成亲三四年无子,张罗着给夫婿纳妾的是她,等有了儿子,看不得夫婿身边有别的女人也是她,反反复复把别人当傻子。亏你大哥还惯着她,现在可好,惯出毛病了,一个四品外放官,学着京中大员去贪墨,他以为背靠国公府好乘凉是吧,国公府真要这么有门面,也不会娶他家的女儿做世子夫人了。”
贪墨可大可小,尤其是外放官员,那都得押回到京中送审,严重点的,妻儿老小都要一并收监,跟着进宫受审。许氏是外嫁妇,逃过一劫,不想着救一个是一个,偏要一起跟上京,脑子秀逗了。
可不是,魏娆平日对这个嫂子就没什么好观感,经此一事,更多了几分反感。
姚氏见魏娆久不出声,又是一叹:“你大哥也算厚道人,妻族落难,没有置之不理,可把魏家也拉进去,就不地道了。”
早年姚氏刚到魏家时,魏修曾对她表示过心意,愿聘她以贵妾,姚氏有骨气,本就不可能给人做小,加上心有所属,拒绝得很干脆。
因为这事,许氏记恨上了姚氏,有意无意针对她,也导致姚氏终日闭门,除了魏娆,谁也不见,就这样过了十年,姚氏再大度,说没有一点不满,那也不可能,只是不会再去计较了。
魏娆知道不多,但也有所耳闻,很少在姚氏这里提到大哥大嫂,就是怕姚氏不高兴,没想到姚氏自己倒先说起,可见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大嫂糊涂,大哥也跟着糊涂,好不容易出来了,就这样又回去,冯靖还不知道如何拿捏他们。”
许氏是魏修自己相中娶回来的,再有介怀也要护着,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脸。
魏娆此时又有点烦魏修这种不合时宜的责任心,嫡长子,还带着嫡长孙,送上门给人做筏子,父亲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姚氏道:“兴许这也会成为你大哥他们的保命符,越是重要的牌,越不能轻易动。”
是这个理,可保,又能保多久呢。
魏亭虽和魏修一母同胞,但表现出来的神色还没魏娆急,魏娆以为他有后招,结果他摊手表示没有。
魏娆无语,过了一会问:“那怎么办?”
魏亭语气凉凉:“大哥既然那么爱管妻家的事,那就让他管个够。”
成亲这些年,魏修明里暗里拿魏家库房贴补许家多少回,以为他们不知道,其实是一家人不想计较罢了,但不表示他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魏修是长兄,迟早要担这个家,便有意见,魏亭也是忍着,不想堕了亲兄长的面子,但想不到那许家倒是胆子肥,胃口也大,大哥贴他们贴出了瘾头,居然真感贪,纯属自己找死。
魏娆听四哥这口气,看来许家的事是真的了。
“那大哥搅合进去,不也要跟着受罪。”
若是可以,魏娆都想飞到魏修跟前臭骂他一顿,什么时候脑子不糊涂,非要这时候发昏。
魏亭冷讽:“暂时死不了。”
所以说这成亲不能急,十几岁就把自己困住,青瓜蛋子一个,也没那个看人的眼力见,十有□□要看走眼,然后累其一生。
魏家是五年无子方可休妻,但魏亭不介意在他们这一辈破个例。
就在魏家兄妹盘算着如何瞒住老父亲,把这困局破解时,来自东南的捷报也来了。
魏亭眉目之间微微舒展,轻吐了一口浊气:“还是小九你眼光好,看人准。”
魏娆高兴也不是,不高兴更不是,叹了一声再笑笑,光她一人眼光好也不行,家里出了个不靠谱的,一拖就是一大家子的后腿,偏偏那人身份上占着长字,还不好说得。
“四哥,要不我乔装打扮,回一趟京吧。”
大哥和侄儿真出了事,对祖母和父亲的打击太大,他们谁也赌不起。
魏亭摇头:“要回也是我回去,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再说晏随不日也要返回北境,你得在这里等着他。”
晏随,才是他们可以倚靠的主心骨,魏亭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魏娆心里也明白,被魏亭否定以后就没有再提。
魏亭做下了决定,动身也快,慕兰芝并不知魏家出了事,见他要走,咬唇看着他,话到嘴边说不出。
魏亭难得良心发现,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向慕兰芝的眼神里多了丝温情。
“待我回来再谈。”
一句话,足以让慕兰芝雀跃,终于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踏实感。
第63章 回京
晏随派了两名副将以及两万精兵留守东南,自己率主力返程, 只是人还在东南境内, 来自尚京的急诏就已经连发了两波,诏书内容言简意赅, 表彰了晏随的功绩,令他即日前往尚京受封。
冯靖这行事做派和人事不省的昏君别无二致, 几个幕僚劝主子不要去,就凭他们如今的实力, 趁势将东南十城收入囊下轻轻松松, 到时再和北境一呼百应, 三面夹击,直取中都, 以清君侧的名头将冯靖那老贼拿下,又有何愁。
另一批幕僚又有不一样的看法, 如果他们这样做了, 与冯靖之流有何不同, 冯靖不得民心, 在朝中又专断独行,文武百官忌惮他的威势, 又有几人真正拥戴他,要拉冯靖下马,智取便可,无需大动干戈。
晏随很有耐心地听取幕僚们的意见,最后问了句:“如何智取?”
冯靖也确实是夜郎自大, 认回了养在外面的私生子,竟还想为他说一门富贵亲事,襄郡王的小女儿敏嘉县主成了他第一考虑的人选。
襄郡王当场就要暴走了,你那养在外面的儿子连庶子都不如,居然还想染指我金娇玉贵的女儿,莫不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靠着妹妹起势,打压朝臣把持朝政,就以为自己真能做全天下的主了。
襄郡王辈分高,在皇族里威望也高,他强硬表态,绝不与冯家结亲,也让那些忌惮冯靖的王公们有了些底气,而冯靖是不敢真拿襄郡王如何的,但总要教训一下出出气。
襄郡王不成器的儿子正好也让冯靖抓住了把柄,欺男霸女,贪赃枉法,杖打三十大板都是轻的,也无人敢非议,而且冯靖先下手为强,把人丢进刑部打完了才让拖回家,襄郡王纵使气得跳脚也无用了。
谁料这个儿子不经打,三十板子下来,半条命都没了,瘫在床上气若游丝,老郡王把家里珍藏的千年老参拿出来,才将儿子的命险险吊住,对那冯靖更是恨之入骨,想他皇室宗亲,竟被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将欺凌至此,是可忍熟不可忍。
跟襄郡王私交颇深的郭令适时上门探望,跟襄郡王长谈了一夜。
谁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就连冯靖安排在郡王府的暗桩都打探不出,也让冯靖更加疑神疑鬼,找了个名目就将郭令骗至了地牢,想要私刑逼供,把老狐狸的嘴巴撬开。
郭令被抓的事瞒不住,传到襄郡王耳中,更是新仇旧怨一起算,当即找上了冯靖,问他意欲何为,擅自扣押老臣刑讯逼供,真当这天底下没王法了。
冯靖被襄郡王拒了亲事,又当众落了面子,本就一肚子不满,对襄郡王更是没有好脸色,冷眼争了几句,直接让门房合上大门,严禁襄郡王入内。
襄郡王只能在门外破口大骂,奸臣当道,国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