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这时也看到了杨晋身后的男子,见他满面交错的疤痕,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反而颇为真诚地朝他笑了笑。
晏随也少见地对她扯了扯唇。
杨晋觉得稀奇,除了魏家那位,他就没见过这位世子爷对哪家姑娘和颜悦色过,该不会是想着齐人之福吧。
落后女子几步,杨晋贴近晏随咬耳朵:“我还是看好魏小九,你这心可不能变太快,会被鄙视的。”
晏随一个字回:“滚。”
街上摊贩多了,魏娆一家家看过,眼花缭乱,反而不知吃什么好了,最后吃了份鸡丝凉皮和臭豆腐,肚子就已经很饱了,买了些当地甜甜的柑橘,就催着魏四打道回府了。
姚氏爱吃橘,连吃好几个,总算解了馋,才问魏娆事办好了没。
魏娆摇头:“做生意不容易,得让对方看到诚意,看四哥怎么弄。”
姚氏只听,不发表意见,这方面她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
“对了,那两人是跟在你们后脚出去的,你们有碰到面没?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到现在都还没回。”
魏娆闻言感到意外,她在外面闲逛的时间不算短,几乎把陈县走了个大半,这时候还没回的两个男人又会是去了哪里呢。
“兴许他们回了,你没看到。”
“不会,我这窗子一直敞着在,在等你们,他们回了,我肯定能看到。”
杨晋开关院门的声响大,她便是关了窗也能听得到。
“那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去吃花酒了呢。”
再小的城,也缺不了让人醉生梦死的风月场所。
不过话一出口,魏娆心口也有点堵,奇怪的感觉,不太妙,很危险。
姚氏立马瞪了外甥女一眼:“你一个姑娘家,不要把吃花酒挂在嘴边,再说,我看杨晋和那朱侍卫,就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背后做了什么,又怎么会让我们知道。”
魏娆从不在女色上高看男人,便如她的父亲,看着对母亲有情,母亲在世时,他只守着母亲一人,可母亲过世后,他也时而会去姨娘屋里。
男人在忍受寂寞上,定力比女人差远了。
姚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九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太通透了,就怕慧极必伤。
快到天黑了,两抹高长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院门口,魏娆和姚氏在屋里闲聊,只听到一阵敲门声,翠柳去开门,杨晋那浑厚的声音传进了屋里。
“路过巷口,随手买的,这个兔子是给魏九小姐的,别送错了啊,对了,朱侍卫付的银子,要谢,谢他去。”
姚氏看外甥女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小九的生肖就是兔子。
翠柳拿着三个糖人进屋,两个都是花,唯有说给魏娆那个是兔子。
姚氏拿了两个,就打发翠柳到隔壁给魏姝送糖人,屋里只剩姚氏和魏娆,姚氏把那只兔子塞到魏娆手上。
“这个朱侍卫,是个有心人。”
过会儿,又是一叹。
“可惜了那张脸。”
魏娆捏着竹签,内心几经挣扎,最终把想要告诉姚氏真相的念头压了下去。
姚氏本就对那人颇有好感,得知他的真实身份,那点可惜没了,只会更中意。
魏娆低头,攥紧了竹签,盯着兔子看了半天。
还别说,是挺好看的。
就是太甜,吃了会腻。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魏九微笑摆手:有钱我自己买,小哥哥,不约
第29章 心意
魏娆对镜而坐,认认真真看着自己这张脸。
这里的铜镜远没有家里光滑清晰, 但仍然可见镜中女子姣好面容, 剪水双眸,不语也含情, 一头浓密的发如云堆叠,在一侧挽成螺髻, 柔媚之中,又不失娇俏灵动。
魏娆双手托腮, 歪头欣赏着自己的美颜, 半天不动。
世人都说红颜薄命, 可也不想想,谁又会去关注丑的人。
上辈子她一路扮丑, 从南到北,碰到不少抢她食物的乱民, 扫她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抢走了食物立马跑走, 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食色性也, 没人能够免俗,她便是对男人不抱希望, 可长得好看的,也是爱看的。
翠柳举着小兔子站在主子身后,几次欲言又止,她特意将糖人放到冰盒里镇了一晚上,可糖做的东西, 保存再好都要化,是吃是扔,主子总要有个态度,
直到一两滴糖水掉到她虎口处,翠柳才踌躇道:“小姐,这小兔子是做的好,但吃与不吃,它的宿命都是化成一滩糖水,还是趁着能吃,赶紧吃了吧。”
“那你吃了吧。”
魏娆喜欢稍微带甜的口感,像这种过于甜腻的纯糖食物,兴趣不大,要不是看这兔子做得栩栩如生,早就让翠柳解决了。
翠柳闻言一愣:“这是朱侍卫买来送给您的,我吃不太好吧。”
魏娆长眉一挑,扫向她:“你不是说朱侍卫的行为很不妥吗?”
翠柳又是一噎,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是不希望朱侍卫对小姐献殷勤,小姐金枝玉叶,一个草根哪里配得上,可朱侍卫看着又是个好人,一片赤诚,伤了人家的心也不太好。
皇帝不急太监急,翠柳操着老妈子的心,轻叹着气,拿着糖人走出了屋。糖人黏牙齿,吃起来不雅,她找到没人的角落里解决了。
不料好巧不巧,碰到了打完拳准备回屋的杨晋,一眼瞥到她手上的物件,脚步顿住,走了过来。
“如果你们后来没出门的话,这应该是昨天我送过来的那只吧?”
杨晋虽是问话,但语气是肯定的。
翠柳一见外男就有点羞赧,被人高马大的男人这么一问,经不住就红了脸,诺诺道:“应该就是吧,我家小姐最近牙有点疼,吃不了这种太甜腻的东西,我就帮着吃,不能浪费。”
“确实不能浪费。”
杨晋笑着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起脚大步走远,却是去了晏随的房间。
晏随脸上的疤都是鱼骨胶做的,贴久了不透气,容易捂出痱子,他每隔几天就要换一次,少不了还要杨晋帮忙,给他打个下手。
杨晋也乐意代劳,易容术,他也是学过的,手艺不比这位尊贵小师弟差。
手上忙着,杨晋嘴上也不闲着,东拉西扯一通,不知不觉就提到了院里那个偷吃糖人的小丫鬟。
杨晋一边说,一边留意恢复神仙俊颜的少年,外袍松松垮垮搭在肩背上,白色中衣服服帖帖裹着修长精干的身躯,衣襟微敞,露出平直精致的锁骨,男人祸害起来,可不比女人逊色。
就凭这副尊容,勾搭哪个小娘子成不了,偏要扮成一副鬼样子,送上门让人落面子,费力不讨好。
“我看你也别折腾了,等回了衮州,就让义父做主,去魏家提亲,多省事。”
换杨晋,遇到心仪的女子,就这么干,他没爹没娘,就去求晏王。
“你不懂。”没脑子的男人才会这么干,晏随有他自己的主意。
杨晋一声笑起来:“就你懂,可也没见那位九小姐动容,那只兔子是你亲手做的,最后却进了人家丫鬟肚子里,这男人想要打动女人,无非三样,权色钱,你如今一样都没有,做个东西也是藏着掖着不让说,那位要真能感动,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好。”晏随一个字,特别简单利落。
杨晋一瞬间茫然:“好什么?”
“脑袋割下来,让我当球踢。”
杨晋哈哈干笑:“玩笑话,怎么能当真?男人得有点幽默感,像你这种闷葫芦性子,女人会喜欢才怪呢。”
晏随打湿帕子擦脸,慢条斯理不慌不忙,讲话也是不紧不慢:“我问过她。”
杨晋压着性子:“问什么?”
“愿不愿意嫁给太子。”
杨晋哦一声:“她如何回的?”
“不愿。”
杨晋又是一笑:“她说不愿意,你就信了。太子那样的倒霉催,京中几个贵女愿意,嫁他,远不如嫁你。”
晏随脾气说不上好,发起火也是不动声色,耍狠更是没人能扛,但人家有这个本事,便是将你按在坟里活埋了,你也拿他没有办法。但凡有点眼光的女人,都想嫁这样的男人,得到他的心或许很难,但财富和地位,万民膜拜的虚荣快感,却是唾手可得。
更别说这人深得老天宠爱,生了一张祸水脸,杨晋一个男人看了有时都会晃神,女子又有几个能够抵得住。
如果不是惠帝不喜,各家不敢妄动,尚京晏王府的门槛早就被媒婆踏平了。
杨晋无比唏嘘:“我若有你这张脸,早就红颜满天下,何必执着于那一朵未必对你开放的花骨朵。”
晏随擦完了脸,将帕子扔进水盆里,下巴抬了一下,一个字都懒得回。
杨晋就跟奴才似的,端着盆出屋,边走边骂自己:“老子就是贱,上赶着给小祖宗做牛做马,还讨不到一个好脸。”
待门再打开,朱侍卫走了出来,大刀阔斧地直走向对面屋子,在这青天朗日下,堂堂正正敲着窗门。
魏娆正倚在窗边榻上看闲书,陡然听到敲窗声,吓了一跳,双胞胎哥哥不曾这样,都是直接在门外喊她,四哥更不会这样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