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表哥这就去抄写十遍佛经给你镇一镇。”
魏娆笑了,却比不笑更让人捉摸不透,董璋心里没底,踌躇地问:“要不五十遍?一百遍?或者我请个高僧做法,去去晦气。”
“可是表哥,我做的梦跟你有关。”
闻言董璋更懵了,白净的面庞微微泛红,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糟了,表妹该不会从哪里听到他吃花酒的事了吧。
“表妹,你要是看秋杏不顺眼,咱俩婚期一定,我就把她打发到庄子里去,她碍不着你的。”
董璋情真意切地做他能做到的保证。
魏娆忍住想要把少年一脑袋拍飞的冲动,尽量平静道:“她一个小小婢女,与我国公府没有半点干系,能碍着我什么?既然表哥提到她了,我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后无论春杏秋杏还是几个杏,表哥想要收房请自便,反正我不会嫁给表哥,你房里藏了几个人,我也管不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魏娆不想再拖下去,早日把话说清楚,也省得日后纠缠不清。
董璋难以置信:“表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母亲你姑母过几日就要带着彩礼上门,全京城的人都知我们要定亲了,你这时候反悔,丢的是我们两家人的脸。”
不提姑母还好,一提,魏娆更加坚定了要跟董璋划清界限的决心。
她和董璋的孽缘,其实是由姑母一手促成的,自她开智以后,姑母就把娃娃亲,青梅竹马挂在嘴边,夸他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祖母又宠着姑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顺其自然了,到最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将来的夫婿必定是董璋。
董璋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姑母三天两头拉着她哭诉,小儿多惨,受了重伤,风餐露宿,孤苦无依朝不保夕,要是有个好歹,自己没了儿子,她更没了夫婿......
现在想来,笼住夫婿不纳一个妾室,连通房都没有的女人能是善茬?到了儿子这里却又是另一重标准,明面上不纳妾,也没有通房,看似干干净净,实则董璋房里的侍寝婢女就没断过,只等他什么时候开窍收用了。
她远赴西北,也是姑母一力谋划,否则她连京城都出不去。结果走到半路上,一行人遇到流民,车马被劫,钱财被抢,奴仆也被冲散,她孑然一身,为了保命,绞了发抹了脸,换成男装,混在难民堆里,一路讨食,或做些杂工,后来应征到军营当起烟熏火燎的伙夫,磕磕绊绊长达半年才寻到董璋。
有些事情,身在局中看不穿,等到走出了迷雾,方才恍然大悟。
老国公本就看不上外甥,文不成武不就,耳根子还软,优柔寡断不够爷们,可小妹执意亲上加亲,听不进二话,老母亲又宠小女儿,不明着表态但也乐见其成。
小九自己更是不争气,小妹一封书信说想她了,立马收拾包袱前往董府小住,任他如何劝都不听,老国公犟不过女儿,最后只能认了。他想着外甥科举不行,待二人定了亲,就托昔日同袍帮个忙,把人带到军中磨练,哪怕不能建功立业,至少也能磨磨性子练练体格。
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女儿却跑来告诉他,她想明白了,她对表哥的感情是兄妹之谊,并非琴瑟相投。
老国公半晌未语,魏娆双膝一弯,扑通跪了下去。
“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父亲您消消气,您不是喜欢女儿做的春饼,女儿天天给您做,直到您吃腻。”
魏娆从小就是个伶俐人,察言观色,看碟下菜,鲜少吃亏,唯独在董家人身上犯了混,一叶障目,落得客死异乡,还不知道死后尸身有没有被人糟蹋。
如果说死前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愧对老父亲,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却连女儿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一想到这些,魏娆更是羞愧,眼圈泛了红,长跪不起。
魏良高声斥她也不听,疾步走过去把她拉起,再重重甩开:“为父说了多少次,你听了吗?不说你姑父在北境任职时得罪了晏王,日渐式微,便看董璋这个人,也绝非良配,早先不听,现如今都要谈婚论嫁了,你又不愿意了,换个要面子的父亲,管你愿不愿意了,不嫁也得嫁。”
魏娆眼巴巴瞅着老父亲,一副可怜样:“女儿真的知错了,也诚心改过,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罚了女儿,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这老父亲。不过女儿和董小子相处融洽,甚少红脸,偶尔拌一次嘴,年轻气盛的小儿女赌气放狠话,也不是不可能。
“你要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等到明日,你再来找我,如果还是心意不改,那我就把你姑母请来府里,彻彻底底说明白,以后只是兄妹,再无其他。”
魏娆用这辈子的身家性命发誓,她的的确确不想再与董璋有任何瓜葛。
魏良盯着女儿看了好一阵,思索了片刻,终是开口:“表哥那样的你不中意,那与他相反的儿郎,你可有意向?”
魏娆怔住:“跟表哥相反的是怎样的?”
有好奇心就是有谱,魏良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心情好转,抚了一把保养得宜的美髯,娓娓道来:“此人身长七尺七寸,风姿特秀,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立马定乾坤,最难得的是出身望族,礼贤下士,宽怀待人,没有半点世家纨绔的骄纵跋扈,可以说是尚京所有权戚贵胄都想招入的乘龙快婿......”
起初魏娆还有点好奇心,听到后面,已经能猜出这人是谁了,如果是他的话......
“父亲,人家有个公主表妹,还是皇后嫡出,我们争不过的,就算人家看得上咱们,以那位公主的脾性,洞房还没入,喜事就要变丧事。”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又俗又狗,请轻拍勿深究,有点慢热,可以直接从后面十六章开始看,文案写得很清楚,就是一对少年少女相爱相杀半路牵手打怪虐渣扶摇直上的沙雕小故事
第2章 退亲
魏良赋闲在家多年,不结党不营私,但并非不通世事,也知求到这门贵婿的难度有多大,可他就是不甘心,自己女儿有才有貌,通透伶俐,除了出身,哪点比公主差了。
“你是我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身份高贵,配他冯劭绰绰有余,你姑祖母若还在世,便是皇后也得掂量着行事。”
是啊,先帝在时,魏国公府确实风光,门前车水马龙,每天的访客都不带重的。
可先帝驾崩后,新帝即位,面对一个赐死自己生母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脸色。姑祖母那一场急症更是来得蹊跷,调养了大半年病情稍有好转,却在御花园遛弯时一脚踩到滑溜鹅卵石上,后脑摔破,当场暴亡。
都知这里头有鬼,可谁敢深究,新帝找大文豪代笔的一篇追忆太后悼文,更是赚得了老百姓满盆的眼泪,皇室有温情,慈母孝子的佳话在民间广为流传。
太后娘家魏国公府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从此夹起尾巴做人,唯恐皇帝一时兴起,把他们叫出来遛一遛,再摔个跟头什么的。
为此,魏娆也是疑惑。那个未曾谋面,却久闻大名的姑祖母,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否真是留子去母的狠角色。
这话她不敢对老父亲讲,只能偷偷问姨母,谁料姚氏也责她不懂事,长者已逝,不可妄议。
“你这小脑瓜子成天都在想什么,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既然对表哥不是那个意思,又为何要跟他那般亲近?你姑母信一来,你就往她家跑,跑了十年,这突然一撇清,叫外人如何想你,要是传出德行有亏或者身患隐疾,看你还如何嫁人。”
魏娆不以为然,帮着姨母纺线,乐呵呵道:“干嘛非要嫁人,我就这样一辈子陪着父亲和姨母不好吗?”
姚氏没想到外甥女居然也有这种不婚的念头,不由一怔,随即轻拍她的小嘴,呸了三声:“你还小,情智未开,以后碰到对的人,心境自然就变了,十九二十岁嫁人的贵女也不是没有,我们不急,你也不能想岔了。”
魏娆两手托腮,歪头看着已经超龄依然不急着嫁人的美人姨母,循着她的眉眼怀念生母模样。
“姨母,你再跟我讲讲娘亲的事吧,她当年是如何看上大了她十来岁的父亲?”
一个有着五房妾室,八个子女的大龄鳏夫。
“你娘啊!”
每次姚氏提到长姐,总是不免一声叹息,目光放空,似在追忆过往,可酝酿了老半天,把魏娆的心都吊到了半空,她又轻拿轻放,摆摆手一句话终结。
“她就是个傻子,不提也罢。”
魏娆那颗被提起来的心更揪紧了:“姨母,我十五了,已经及笄了。以前你说我小,说了也不懂,现在我长大了,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懂。就算,就算我父亲和我母亲并不是两厢情愿,就算我父亲可能使了点什么手段让我母亲嫁他,我也不可能跑去质问父亲。”
姨母说母亲年轻时是尚京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就连已逝的先太子也倾慕于她,如果不是家世不显,说不定早成太子妃了。
这就是魏娆特别纳闷的地方,母亲不是没有选择,不嫁太子也能挑个别的青年才俊,嫁给有妾有子女的男人简直是自讨苦吃,还没生过娃娃,就被迫喜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