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伫仁也受了伤,但不似楚尤嫤细皮嫩肉的, 伤势看上去倒也没那么惨不忍睹。
赵伫仁恭敬回道“孙儿也不知那酒楼为何突然走水,不过, 今日是花灯节, 想来应是花灯的缘故。”
赵老太太没继续问, 想让楚尤嫤回她的院子先休息休息。
赵伫仁赶在赵老太太开口让楚尤嫤回去前说道“今日得亏有蒲家公子相助,不然那燃着火的横梁掉下来就要砸在嫤妹妹身上, 嫤妹妹娇嫩,幸好蒲家公子给挡住了。”
赵老太太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那蒲公子可有受伤。”
“那横梁不仅沉重且燃的又旺, 蒲公子的后背灼伤一片。”
赵老太太完全不敢想象若不是蒲柳之以身相护, 那横木若落到眼前这娇娇身上是个什么情形。
手心里满是冷汗。
“那可要好生谢谢柳公子, 改日, 我亲自去拜谢他。”
楚尤嫤低着头没说话,她没想到, 蒲柳之竟是为了护着自己才受了伤,忆起今日他昏迷不醒的躺在医馆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楚尤嫤心里颇为动触。
晚上,善书善画二人给楚尤嫤换过药就退下了。
夜里, 楚尤嫤将一双手放在锦被外,火疼火燎的感觉从手背一直传到了心里,疼的她睡不着觉。
自己只是手受了伤,都如此疼痛难忍,蒲柳之伤的却是整个脊背,楚尤嫤原本还觉得他对自己不是一片真心,只是想弥补年少时心底的那抹悸动而已,可眼下,楚尤嫤却不得不重新看待他的这份痴心。
楚尤嫤打定主意等自己伤势好些,央了外祖母陪着,一同去看望他,谢谢他。
可没想到,没等她伤势好些,扬州就出了大事。
早上,楚尤嫤醒后,善画凑到楚尤嫤耳旁低声道“女郎,冯羽没去荆州,来了扬州。”
楚尤嫤猛的坐起身,原本惺忪的眸子一下子变的清明。
“来了扬州?”
“是,已经进了城门。”
楚尤嫤一听冯羽没去荆州反而来了扬州,心下不知该为荆州感到高兴还是为扬州感到悲痛。
楚尤嫤因着受了伤,赵老太太嘱咐她好好歇息,不必日日去请安,楚尤嫤也不知冯羽来扬州是为何,心下不安,又派了善书出去打听。
谁料善书带回消息来说冯羽这次是带着兵来的,如今二十万大军都在城外侯着,只有一队兵官跟着冯羽进了城。
楚尤嫤心里惴惴不安,问道“他如今在哪里?”
“听说一入城便直奔州牧府去了。”
州牧府,楚尤嫤瞬时想到了蒲柳之,心里隐隐充满了担忧。
州牧府……
蒲玔仲气冲冲的去了蒲柳之的院子。
“你送去兖州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蒲玔仲压着声音,沉声怒问。
蒲柳之因背受了伤,只能躺在榻上,闻言扭头看向蒲玔仲,温润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出什么事了?”蒲柳之问道。
蒲玔仲的怒气他看在眼里,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还有脸问出什么事了,那冯羽今一早便到了扬州,见彭煜不在,以为我耍他,冲着我发了一顿火,我这颗脑袋差点就不保。”蒲玔仲指着自己的头愤怒道。
蒲柳之看着还完好的长在蒲玔仲脖子上的脑袋沉默片刻,问道“那父亲是如何解决的?”
那冯羽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彭煜如今自己带兵离开,而冯羽却率兵来了扬州,他定会认为被人戏耍一通,依他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耍他之人。
可如今他们爷俩还好好的活着,蒲柳之虽然庆幸,却也如何都想不通。
蒲玔仲眸中怒气消减些许,道“以功抵过,冯羽下令让我搜集扬州所有未婚的适龄女子送到他面前。”
他没同蒲柳之说,冯羽威胁他此事若办不好,那他就不用活了。
蒲柳之闻言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来了,他当时送去兖州的信中写到扬州的姑娘娇媚貌美,彭煜正是看中了扬州的姑娘才准备攻占扬州,好将这些貌美女子占为己有。
如今因为他的一封信,坑害了全扬州的姑娘,蒲柳之自责难耐。
蒲柳之声音低沉,问道“那父亲准备怎么办?”
若能有更好的法子,他实在是不愿让那些清白人家的女子遭受冯羽的迫害。
蒲玔仲浓眉上挑“能怎么办,自然是按他说的来办,这事若办不好,你我都别想活命。”
蒲柳之闻言,眸子里的希冀暗了下去,趴在榻上没出声。
“你且好好养伤,这事无需你再操心,告令我已经命人挨家挨户去通知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天的功夫,全扬州都知晓了此事,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无不关门怒骂。
此事赵府自然也已知晓,正厅里灯火通明,众人齐聚一堂。
赵秀兰哭怒摔打,赵秀禾坐在一旁静静地用帕子抹泪,让人见了,心疼不已。
赵家大老爷赵武昌听到这满屋子的哭声心烦气躁,喊道“别哭了,整日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赵秀兰本就担惊受怕,伤心忧虑,如今被她父亲斥责,不仅没停,哭的更大声了。
王氏一看自己女儿哭的泪流满面,怒骂赵武昌“你自己没本事,护互不住自己女儿,反倒是来骂她,你这心,我看是不知道偏到哪个贱蹄子那里去了。”
赵武昌最近新纳了个妾室,被王氏戳中了痛脚,甩袖道“你简直是妇人之仁,不知所谓!”
眼看两人就要在正厅骂起来了,赵老太太沉了脸色,手重重的拍在檀木案几上。
“你们若想吵,就出去吵!”
两人碍于赵老太太的威严,不再继续吵闹。
可那边赵秀兰和赵秀禾的哭声还没停。
王氏跪到赵老太太面前,哭诉道“母亲,求您救救兰儿,她还年轻着,若真要到了那冯羽手里,还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传闻冯羽在攻破兖州的那一日,曾御’女十人,第二日,那些女子便全没了踪迹,此后,冯羽亦不改此作风,每每召唤多名女子伺候,被他看中的女子皆苦不堪言。
赵老太太沉默片刻,道“兰儿前些日子可是与那刘志文定了婚约?”
王氏也反应了过来“是啊,母亲,就在上一个月,刘家娘子来提亲,我便应了。”
说完后,王氏面容欢喜,拿帕子将脸上的泪抹净,兴冲冲的道“母亲,我这就去找刘家娘子将这婚事赶快办了。”
赵秀兰本哭泣不止,听到这话,抬了一双含泪的眸子看向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未言,但显然是极为赞同的。
王氏出去后,于氏看向自己的女儿,也学了那王氏跪在赵老太太面前,道“母亲,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不能只管了秀兰,不管我们秀禾呀。”
若说保下秀兰,赵老太太还有法子,但秀禾,她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秀兰是有婚约在身,而秀禾,却因着于氏想多留她两年,一直未相看人家。若匆忙嫁出去,也未必是好事。
毕竟赵家在扬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两个适龄女子皆急匆匆的嫁了出去,若被有心人捅到冯羽面前,赵家也算完了。
赵老太太亲自将于氏扶了起来,一双苍老的眼睛看向于氏,道“委屈秀禾了。”
于氏一听此言,心沉入了冰窖,挣扎着握住赵老太太的手,哭求“母亲,求您,您就想想法子吧,秀禾正值大好年华,若真落到了那贼人手里,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赵老太太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将秀禾唤到身前无奈道“禾儿,咱们赵家就你和秀兰两位姑娘,秀兰早前就有婚约在身,可你……”
赵老太太一顿,似是不忍再往下说,可也只能继续狠心道“咱们赵府……”
只说了这几个字后,赵老太太看着眼泪如珠的赵秀禾终是没能忍心说下去。
可什么也没说,也表明了赵老太太的态度。
为了保全赵府,只能牺牲她一人了。
看着赵老太太走后,赵秀禾终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楚尤嫤不是赵府的姑娘,更不是扬州的女子,即便官兵拿着户籍来找人,只要她不出去,也找不到她头上。
也因为她不是赵府的姑娘,也没喊她去正厅,但正厅里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也传到了她耳朵里。
楚尤嫤不禁唏嘘,为赵秀禾感到怜惜,更为扬州的这些苦命女子感到怜惜。
同时也更担心,这次冯羽果然是带着兵来的,莫不是准备在扬州搜刮一番后再去荆州。
算算日子,彭煜应该也快到荆州了。
楚尤嫤以前最担心的就是彭煜带兵去荆州,可如今荆州的安危,也只能寄希望于彭煜。
第34章
翌日午时,王氏站在自己院子里冲着楚尤嫤所住的院子怒骂。
“那个小贱蹄子, 我说为什么不在荆州好好待着, 反倒跑咱们扬州来了,原是败了名声, 打着看望老太太的幌子,来这里勾搭男人来了。”
王氏身边的婆子连连劝她“夫人, 您小声点,要是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王氏平日里是有些惧怕赵老太太的威严的, 可这次却扯开了嗓子骂“我以为她是真心未我们兰儿出主意, 谁知道,这是拿我的兰儿为别人铺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