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复杂,有着歉疚“抱歉。”
“你为何要害我家女君,亏我家女君还曾对你出手相救,虽说女君不图你报恩,但你怎好反过来害她。”此番话善画是带着怨气说的,言辞激烈。
“抱歉。”少年不断的重复这两句话,干裂的嘴角每次扯动都会渗出血丝,仅仅两个字都说的颇为艰难。
“你……”善画还想斥责几句,但楚尤嫤没让她接着说。
“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你?”
此话一出便是一阵静默,郦无忧低着头,清浅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善画,把刚才的药给他,再去给他拿些银两。”楚尤嫤没得到少年郎的回答便转头对善画说道。
“你既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也不会再问,只是,你在这里着实不便,拿着药趁人不注意就赶快离去吧,日后莫要再搞得如此狼狈。”
善画一股脑的将药和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塞到郦无忧的怀里“走吧。”
“女君大恩大德,无忧不敢忘却,若女君不嫌弃无忧,无忧甘愿为女君牛马。”郦无忧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就一脸希冀的望着楚尤嫤,眼神中偷着坚定和感恩。
楚尤嫤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反问道“你,可想好了?”
“是,能得女君相助是无忧之幸,无忧甘愿守护女君。”
这话说的真诚,楚尤嫤听后沉思片刻道“你先把伤养好后再商议其他。”
眼下肯定不能直接带他回府,不然凭白领个浑身是伤的陌生人回府,彭煜必会起疑心。
“南郊有处院子,灰墙红瓦,院内种着一片的槐树,院门挂着一把铜锁,你若无去处,便先去那里养伤,院墙不高,你可翻墙而进。”
这处院子是楚尤嫤父亲私下给她的,不在嫁妆里,是以彭煜并不知晓这处院子,就连楚尤嫤都没去过,这院子的模样还是从她父亲口中知道的。
她幼时极爱槐花,花满压枝时,飘香十里也不为过,不仅香味迷人,做成吃食也馋人。
“无忧谢过女君,若无他事,无忧便不再叨扰女君。”
“你走吧。”
郦无忧攥紧手中的荷包,不再犹豫,拖着残败的身子翻窗而去。
“善画,把地上的血处理一下。”
“女郎,你要把他招为自己人,万一那些人又杀回来怎么办。”
“无碍。”楚尤嫤之前就觉得郦无忧不简单,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身上背负了什么,多一个对她衷心的人总是好的。
……
“本以为这寺庙靠山傍水是个好地方,却不想竟能让歹徒随意进出,你昨个可有受到惊吓?”刘柔君关怀的看着楚尤嫤。
“尤嫤无碍,婆母可还好?”楚尤嫤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感受这马车的晃动,回望刘柔君的视线。
“我能有什么事,想当年我经历的阵仗可是昨天不能相提并论的。”似乎勾起了刘柔君的回忆,刘柔君眼神晦暗了下去,不再开口说话。
楚尤嫤并不是很清楚当年的事情,只知道后来彭煜一家逃到荆州找到她父亲,想要借兵,之后的事情就是她父亲以此作要挟,逼彭煜娶了她。
若是当初她没看见那个城墙下的俊俏郎彭煜,不闹着要嫁给他,会不会上一世的一家人就不会被彭煜逼迫致死。
马车里的气氛逐渐低沉,两人相对无言,回府后楚尤嫤跟刘柔君道过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殊不知刘柔君转身就去找了彭煜。
两日的路程颇为疲惫,楚尤嫤回了院子接着就让人备了热水,准备沐浴。
镂空牡丹攒花梨木架上搭着件水蓝衣裙,云霞屏风后是袅袅升起的水汽,撩起的水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入耳。
“男君,女君现下正在沐浴,男君若有事,可否在门外稍等片刻,或让婢子转告女君。”善书见彭煜不请自来,心中疑惑,但还是在彭煜要推门的时候手疾眼快的挡在他面前。
若是不知道女郎的心思,她也不会挡他,毕竟两人是正当夫妻,可女郎都说了不稀罕他,那她自得守护女郎,不能让他随意瞧了去。
彭煜闻言哼了一声,甩袖转身。
善画以为他要走,松了一口气,彭煜虽并不粗壮,但身形挺拔,高大威严,一眼不发的站在善书面前,她着实心悸。
却不想彭煜只是走了几步就停了脚步,跟颗青松似的立在院子里,大有要等楚尤嫤沐浴完的样子。
善书心想,这莫不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吧,可最近女郎也没招他惹他,他这幅冷着脸的样子好似女郎欠了他银两般。
彭煜站在院子里,皓皓月光倾洒在地,屋子里昏黄的烛光闪烁,透过纸窗映月掩雾,哗哗的水声传至二中,在这清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燥热。
彭煜低咳两声,掩在宽大裘氅内的手攥成拳又松开,来回反复,随着夜风的吹刮,终是不耐催促“让她快些。”
善书闻言不情愿的进了屋子。
“女郎,男君在门外侯着呢,可要让他进来。”
楚尤嫤正在穿衣,闻言一滞,后目光瞥见四方梨木台上的铁注鹧鸪香炉上燃起的瑞烟轻声说道“这香吹不得寒气,一遇寒这味道就淡了。”
“婢子知晓了。”
这寒气自然不是指冬天的冷气,至于楚尤嫤说的这寒气是什么,都心知肚明。
善书出去后,善画不解问道“女郎为何不让男君进来。”
楚尤嫤轻笑了声“你觉得他是来作何的?”
“莫不是知道女郎受了惊吓,特地来安慰女郎?”
“是也不是。”楚尤嫤抬起胳膊,配合善画给她更衣。
“婢子不解。”
“他是来安慰我无疑,但却不是特地。”楚尤嫤做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茶叶在杯中飘转。
“至于不让他进来,自然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应付他。”
彭煜突然过来,是楚尤嫤始料不及的,前段时间她刚重生回来,作风转变的太快,彭煜应该也有所察觉,她虽不再对彭煜抱有心思,可也不能让他瞧出来,不然他要认为她拿感情之事戏耍他,估计她最后了落不到好下场。
“那女郎现在可有对策?”
“去请他进来。”
这就是想好了应付彭煜的法子。
她要让彭煜觉得是他先抛弃的他,而不是反过来。
男人一进来,屋子就略显逼仄,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大马金刀的坐在凳子上,视线明晃晃的盯着楚尤嫤。
“夫君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提前等着夫君。”楚尤嫤顶着他有些凌厉的眼神,笑的一脸温柔小意。
坐在对面的女子头发半湿,似藻华般铺在身后,周遭是隐隐漂浮着的兰花香,瓷白的小脸上挂着勾人的笑,彭煜稳了稳心神道“听说你昨日受了惊吓,可缓过来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楚尤嫤笑的更自然了些“尤嫤并无大碍,劳烦夫君惦记了。”
“夫君可用过晚膳?可要让下人端些吃食来?”楚尤嫤抬手给彭煜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不用。”两个字简洁明了
楚尤嫤心里诽腹,多说两个字能累死他不成。
“夫君尝尝这茶,这茶串过初雪,沁肺清脾,如喉淳华,唇齿留香,解乏醒脑,夫君劳累了一天,喝这茶缓缓疲乏最好不过了。”
彭煜看着楚尤嫤献殷勤的模样,觉得乏味碍眼,况且大晚上的,喝什么茶,醒什么脑,索性冷声说道“不早了,歇息吧”
拽什么拽,不喝就不喝。
“好,那尤嫤帮夫君更衣。”楚尤嫤试探问道,虽说是这么问的,可楚尤嫤稳稳当当的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给彭煜脱衣服的打算。
他今夜不会是要歇在这里吧?楚尤嫤心里闪过疑问。
“不用,我自己来。”
楚尤嫤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竟真要在这里歇息。
要与他呆一晚上,想想就窒息。
“床铺好了,婢子先退下了。”善画有眼力见的收拾好床榻,得到楚尤嫤点头后就出去了。
屋子里之余彭煜和楚尤嫤两人,彭煜就跟当楚尤嫤不存在般,脱了外衣就上了榻,丝毫不顾楚尤嫤要不要睡不睡觉。
楚尤嫤磨磨蹭蹭的灭了烛火,摸着黑摸到榻沿。
彭煜躺在外侧,楚尤嫤借着不甚清朗的月光绕道彭煜脚的一侧,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爬上榻。
不得不说善画就是贴心,准备了两条被子,是分开的,她不用跟彭煜睡一个被窝,思及此,楚尤嫤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笑声在空荡寂静的夜晚中格外突兀,彭煜没好气的问道“笑什么,还不赶紧睡。”
“尤嫤只是想到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能有夫君相伴,忍不住开心,夫君莫怪。”楚尤嫤钻进自己的被子,听到彭煜发问,连忙解释。
“快睡。”彭煜平躺着,听到这话,耳尖渐渐发热泛红。
楚尤嫤没敢再搭话,拉起被子,裹紧自己,准备睡觉。
谁料彭煜说睡觉,却不让她安生。
“随安说你上次做的糕点不错,他跟在我身边劳心尽力,头次夸赞一样吃食,想来是喜欢,我也不能亏待了他,明日你再做一回,就当是奖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