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像是心慌了。
他有点怀疑,周子渠是不是暗中知道了点什么。
陈大壮老老实实道:“队长,最近指导员每天晚上都到知青点来给我们上课,这段时间我们可是什么事也没犯。”
陈富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今天将你们聚集起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还是件好事。”
听到这话,众人十分不解。
“队长,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是什么事吧。”
见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急不可耐,陈富国才幽幽开口:“公社给了我们生产队的知青一个到县城工厂学习的名额,因为这次只要男同志,所以我就没有找女知青。”
知青们心里有点沸腾了,甭管陈家湾有多好,他们那颗想要回城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虽然只是去工厂学习,但是也比待在这里种田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队长你愁什么?”董明远不解的问道。
就陈富国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要塌下来了。
话都递到了陈富国嘴边,他立马就叹了口气,“事情确实是好事,可咱们知青点这么多人,这名额到底应该给谁才合适呢?”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知青们热情迅速降了下来,他们这里有七个男知青,除了田正平,还剩下了六个,这名额给谁都会让人有微词。
陈富国继续道:“你们平时的表现我都看在了眼里,这名额给谁我都很赞同,要不这样吧,你们自己投票决定。”
没看出来,一向刚正不阿的陈富国竟然是个万金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问题交倒了知青手上。
陈大壮没有想那么多,他直接开口道:“我觉得这个名额给周子渠最合适,他平时干活认真,人又聪明,到工厂肯定能得到重用。”
陈富国点了点头:“周知青平时表现确实不错。”
和吴秋阳较好的人又道:“我觉得这个名额还是给吴秋阳比较合适,他这个人阳光外向,很会和别人打交道。”
这话说的也挺有道理,陈富国一脸赞同的:“吴知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董明远不服气的说道:“去工厂学技术又不是用嘴巴学,能说会道又有什么用。”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嘴巴甜一点工厂师傅也会多教一点。”
“队长就让周子渠去吧,他比我们更合适。”
两个当事人什么也没说,几个知青却各抒己见,为他们争了个面红耳赤。
这几个知青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这个名额不会落到他们身上,还不如选一个和自己平时关系不错的,以后说不定还能沾沾光。
依陈富国看来,这个名额不管是给周子渠还是吴秋阳,他都没有任何意见,他觉得这两人都非常合适。
但是工厂只要一人,他必须得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做个选择。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两个人都是优秀知青,谁去我都高兴,但是那工厂只要一个名额,这着实让我很难办啊。”
陈富国背着手在原地踱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他才开口说道:“对了,那工厂的领导还说了,若是你们谁家有亲戚在工厂干过活,那这个名额就可以优先给他。”
听了这话陈大壮更高兴了,他立马揽着周子渠的肩膀道:“他有,他有。子渠以前还经常到工厂参观,他懂得可多了,队长这个名额就给他吧。”
吴秋阳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很快他又恢复过来,大方的说道:“周知青比我更合适,还是让他去学习吧。”
陈富国无奈的说道:“行,那就这样决定了。我马上就去上报给公社,你们也不要泄气,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一定会努力帮你们争取。”
“谢谢队长。”知青们诚心道谢。
以前他们听说过很多知青下乡日子都很难过,不仅要干活,生产队的领导还要给他们穿小鞋,故意不让他们回城。
能遇到陈富国这样的队长也算他们幸运了,这人虽然是严厉了点,但他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不会针对任何人。
离得知青宿舍远了后,满脸无奈的陈富国,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这事就算是完美解决了,这群知青心里不但不会产生任何怨言,反而还会对他这位队长更加敬重。
周子渠要进县里工厂学习的事,不仅让这群知青心生羡慕,整个生产队的人都产生了不少小心思。
这时候的工人在农村人眼里是很了不起的,他们有技术,每个月还能拿固定工资和票,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甚至有些人还在暗暗后悔,早知道周子渠能这么快就进城,当初就应该好好巴结他一下。
若不是周子渠平时太冷淡,早有未出嫁的姑娘去接近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年年和孙慧芳正在田地里上工。
大伙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孙慧芳时不时就瞅了陈年年一眼。
陈年年和周子渠是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她这个当妈的可看得明明白白。
她一开始担心的事情果然成了真。
周子渠不属她们这片土地,现在有了机会回城,以后他还会回来吗?还能记得陈年年这个人吗?
一想到将来陈年年会难过,孙慧芳心里就很不好受,不过陈年年脸上一派淡然,她又突然拿不准陈年年到底在想什么。
陈年年的心思没有孙慧芳想的那么复杂,周子渠能进城,就意味着不用继续在这里受苦,她反而觉得特别开心。
至于周子渠会不会回来,以及会不会忘记她,陈年年压根就没有想过。
周子渠去的是县城,又不是安阳市,平时工厂放假也是可以回来的,而且她以后偷偷去县城做买卖的时候,也可以主动去找他。
中午下工回家吃完饭,陈年年对孙慧芳说道:“妈,我出去会儿。”
孙慧芳看了她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陈年年把周子渠约到了河边,周子渠猜测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要进城的事情,一路上他都在想该怎么开口。
到了没人的地之后,两人同时开口:“我……”
周子渠又道:“你先说吧。”
陈年年也没推辞,她笑了笑道:“听说你要去城里的工厂学习了,恭喜啊!”
周子渠点了点头:“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必须得去。”
他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陈年年一定会理解。
一阵河风吹来,陈年年脸上沾了几缕发丝,她伸手撩了撩自己脸上的碎发,笑容是说不出来的温柔:“我都明白的。”
换做是她,她也会想尽办法争取到这个名额。
儿女情长也要分时候,他们不能成为彼此的绊脚石。
见她不是故作淡定,周子渠心中有点自豪,他喜欢的姑娘果然和别人不同。
自豪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点酸,陈年年这么好,万一他走了有其他人对她献殷勤怎么办。
陈年年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在农村这样的年纪是早就应该说亲了,可他现在捉襟见肘,什么都给不了她,连去陈年年家里提亲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年年,他都得回城。
“对了,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在周子渠胡思乱想的时候,陈年年又开了口。
说着她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块手表,是上次周子渠卖给供销社的那块。
周子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这表供销社当时给了他120钱和5张工业券,若是想买回来,至少就得付这么多钱。
这表和他卖出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周子渠珍重的将手表放在胸口,眼里交织着的情绪浓得像似化不开的墨,胸腔里的心脏也在不断发着热,好一会儿他才闷声道:“谢谢!”
这段感情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陈年年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他。
陈年年被他看得有点难为情,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其实这块手表我已经替你买回来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你一定要把它保管好。”
“会的,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把它卖掉了,你帮我把它戴上好吗。”周子渠将手表递到了陈年年面前。
陈年年顺其自然的接了过来:“好啊。”
周子渠的手腕很白,上面布着几条青色的脉络,陈年年捏住他的指尖,将手表慢慢推到了手腕上。
扣上手表的表扣后,陈年年微微一笑:“戴好了,这手表戴在你手上可真好看。”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周子渠开口,她奇怪的抬头望向他,却瞬间被周子渠拥入了怀中。
“年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他的嗓音有点低沉喑哑,还戴着一股浓浓的不舍。
陈年年愣了愣,随后双手慢慢攀上了周子渠的背。
其实,对于即将到来的分别陈年年真的没有太大的感觉,县城和陈家湾距离并不算太远,只是现在交通不便,若是走路,一去一来至少得一天,所以才显得有些遥远。
周子渠的情绪或多或少还是影响到了她。